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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苍天不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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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山南县里奉命守在吴大善人家后门的一名捕快忽然听到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吱呀声。他不由的神情一振,伸手推了推同伴,两人一同往更暗处又隐蔽了一些。
不多时果见一辆马车悠悠驶来,到了门口赶车人跳下马车上门连续两次,每次三声的叩响了门板。不多明有人来开了院门又卸下门板,让马车驶了进去。
待院门关上之后,两名捕快悄悄摸到了墙边,一人踩在另一人背上趴上墙头一看,正看见一名身着道袍的男子从那赶车之人手中接过一名婴孩。那婴孩不见半点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两名捕快留下一人继续坚守,一人则是匆匆赶回府衙报信。
与此同时山南县府衙里原本早该休息了的佟知县正一身常服坐在衙门的二堂当中,在听派往外县寻找寻著书之人的捕快带回来的消息。
明日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了,今夜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安寝,听闻有人报许县尉说派出外县的捕快回来了,连忙便更衣来了二堂。
“那人原名常远,乃是隔壁平阴县的一名秀才。据他所说这书里面的情节并非是他杜撰,乃是他与人闲谈之时听人提起的志怪故事。”
佟知县忙又问道,“是听何人提起?”
那捕快道,“说是一名游方的郎中,听口音并不是本地人士。”
佟知县闻言与许县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吴大善人家中延请的那位郎中。
正此时又有人回禀,在吴大善人府中盯梢的人回来了。
许县尉忙将人叫了进来,待听得来人的回禀,许县尉与佟知县对视一眼,一时间心中既有松了一口气的的感觉,又有些觉的事情有些难以置信。
见佟知县正自叹息,许县尉道,“大人,您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佟知县沉吟了片刻,眼神当中逐渐充满了坚毅,随即道,“待本县更衣,与你们一同前往吴家。你带人细细搜索,今夜一定要将那些婴孩找到!”
知县大人深夜到访吴家之时,吴家竟是灯火通明并未有歇息的迹象。吴小少爷近日病情加重,几位主子心情都不好,是以这些日子吴家的气氛实则是有些压抑的。
吴大善人听闻县尊到访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差了,待弄明白真的是县尊大人来到之时,才匆忙理了衣冠,强忍下心头的悲伤自吴小少爷的院子里匆匆赶往正厅迎接县尊。
只是见了县尊大人还未及开口便见到了紧跟在县尊大人身后的县尉许大人。
吴大善人心头一颤,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又见自己与县尊大人搭话只得了县尊大人微微点了点头,并不见往日的亲近之意,心中猜疑更甚。
佟知县往主位上那么一坐,随即看了吴大善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在吴大善人忐忑的心情当中轻轻开口,却是对着许县尉,“给本县细细的搜,尽量不要惊扰女眷与孩童。”
许县尉领命,随即一挥手便有捕快班头领命前去搜查。
吴大善人还想说话,却见佟知县轻轻一挥手,“不必多言。本县收到消息有近日失窃的婴孩出现在你府上,倘若此番搜查无果,本县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佟知县之言已然坐实了吴大善人的猜想,但知县大人到的太过突然让他来不及准备,此刻只能暗自着急,在心中祈祷家中密室足够隐秘能够躲过此番搜查。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不多一时便有捕快来报,“禀大人,在后门处发现一人鬼鬼祟祟与潜逃出府,审问之后此人交代吴家尚有密室,此时曹捕快已带人前往密室了。”
吴大善人早在听闻这小捕快说到有人想要潜逃出府的时候便已猜到必是那府上的郎中无疑,又在听到密室之时更是手脚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然而吴大善人心中却并非惊惧更多的却是懊恼与不甘。
事情被人发现了,他的小孙子,那么可人疼的一个小人儿只怕是也没了活路了。也正巧是此时,内院一处院落里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吴大善人的独孙吴小公子刚刚去了。
吴大善人一听立时心中愈发悲切,只觉喉间腥甜接着便是哇的一声哇出一口黑血,接着便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过片刻,又有两名捕快一人抱着一名一岁左右的男婴来到前厅。佟知县忙起身查看,见这两名婴童仍是活着,只是不知为保一直沉睡毫无知觉才稍微松了口气,又问密室情况。
两名捕快面色悲愤又有些不忍,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所见,最后只道,“大人还是亲去看看吧!”
佟知县忽然想起书中描写的情节,心中也是咯噔一声,只试探着问道,“都。。。。。。都死了?”
捕快点头。
佟知县缓了缓心神,抬脚往后院走去。快走到密室门口,只见两名捕快正对一人拳打脚踢,边打加在呵骂,“畜生!猪狗不如!”
直到见佟知县前来才渐渐停下手脚,那被打之人早已是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来模样,只看得出来是一个约模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佟知县只是呵斥了两名捕快一声,又问道,“这是那名郎中?”
在得到确认的答复之后便也没再多看,抬脚进了密室。
一进密室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桌案,以及桌案上供着的一块通身黝黑,形状有些不规则的石头。再往里走进入内室则能看到,除了一张大桌以及桌上摆放的各类刀具之外,便是装满了灯油的密密麻麻几十口半大不少的瓷坛,这其中已有好几个已然固了灯芯被点燃了,那灯光明明暗暗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火花爆裂的声音。
佟知县的心里已然是明白了什么,忽然觉的自己的腿似是灌满了铅石一般,沉重的几乎无法再往前一步,连喉头都带着有几分哽咽,说不出话来。
此时早一步过来的许县尉见状上前,先是对着佟知县一点头,而后劝道,“大人,还是出去吧。”
佟知县毕竟是个读书人,哪里见得了这样的场面,又兼着是励志要在任上做出一番事业的,的确有着几分爱民之心,此时不由慢慢的红了眼圈,狠狠的闭了闭眼才在捕快的搀扶下走出了密室。
吴家不是审案的地方,佟知县下令众人查封吴家,并将吴家一应男丁押入大牢待审之后,便先行离开了吴家,留下许县尉善后。
第二日一早,吴家被查吴大善人被抓的消息便插翅一般的传遍了山南县的大待小巷。
考虑到事情的恶劣程度担心激起民愤,佟知县并没有公开审理此案,而是与许县尉一同去了大牢就地审问。
其实也不用怎么审,吴府上的那名郎中早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事情的经过给说了出来。
与书中的描写有些出入的是,吴大善人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自己修仙得道,而是为了自己的小孙子续命。说来也是让人唏嘘,吴家小少爷体弱多病被多位大夫宣布不治,吴家病急乱投医,遇到了这位江湖郎中,被这郎中三说两说,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家老夫人与少夫人在昨夜吴小少爷去世,吴老爷等人又被带走之后早已双双悬梁自尽。而吴大善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自昨夜吐血晕倒之后,再醒来整个人便已是如活死人一般。佟知县同他问了许多案子的情况皆是没有回应,直到最后许县尉问道,“如何忍心对着那些幼童下手,你可曾想过他们父母的感受”之时才有了点反应。
“他们的感受?”吴大善人道,“我体谅他们的感受,可谁又来管我的感受!”
吴大善人说完这一句,像是终于扯断了心中紧绷多年的弦,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滚落,“我吴某人这一生……自问从未作恶!家中虽有些许田产银钱,可何曾欺压过良善?何曾盘剥过佃户?我定期开棚施粥,让贫苦人吃一口饱饭;我捐钱捐物,修桥铺路——这山南县里,有哪一家、哪一户,能做到我这般?”
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我的儿,我的儿子已经先我而去,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他哽咽低语,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像是一把钝刀,日日夜夜剜着他的心。“谁能明白那种痛楚?又有谁能明白!”
“我只剩下这一个孙儿了。。。。。。这是我吴家最后的骨血。。。。。。最后的根啊!”
“我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声名显达。。。。。。我只想我的小孙儿好好活着,我只要他平平安安长大。。。。。。”
吴大善人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失声痛哭了起来,只含糊道,“这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佟知县与许县尉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着对于吴大善人如此行径的愤怒,却也在听了吴大善人此番言语之后不免都有些唏嘘。如此善人却遭命运戏弄,也确实让人黯然神伤。
都说苍天有眼,可苍天又何曾真的可怜过这人间疾苦啊!一生行善积德之人,最终落得形单影只,天道不公,确实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