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煞》穆妤

14、鸣刃（四）

　　廊桥的生活，就在这种诡异的张力中继续。赤堇像一把不知疲倦的锤子，一次次敲打着沉棠那坚固的外壳。而沉棠则像最深的海，沉默地承受着一切风暴，将所有的波澜死死压在海平面之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根沉寂多年的擎羊刺，正被少女同源却耀眼的锋芒一次次精准地敲击，发出不堪重负的、越来越清晰的嗡鸣。那嗡鸣不再仅仅是疼痛，更带来一种危险的、冰层即将开裂的预感。

　　更深层的冻土之下，某种沉睡了太久、连她自己都已遗忘的东西，正被那持续不断的、笨拙又猛烈的敲打，震得悄然松动，甚至……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渴望破土而出的共鸣。

　　某日下午，一个嚣张的魔族贵族带着随从路过廊桥，看中了沉棠煮茶用的那只静心木茶则，试图强买，言语间多有冒犯。

　　赤堇当场就炸了，破军星力涌动，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沉棠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赤堇第一次触碰到沉棠的皮肤。冰凉，细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沉棠上前一步，将赤堇挡在身后，面对那魔族贵族。她的姿态依旧优雅，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此乃小店常用之物，非卖品。”

　　然而，在她说话的同时，赤堇却猛地感觉到，自沉棠拉住她的那只手腕接触点，传来一股极其隐晦、却磅礴浩瀚的波动！那波动温润如日照，却又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巨门洞开，宣示律令！

　　那魔族贵族原本嚣张的气焰骤然一窒，脸上甚至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与敬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他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没再说出来，悻悻然地带着随从飞快离开了。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沉棠松开赤堇的手腕，转身回去继续煮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赤堇却愣在原地，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和那股磅礴的波动余韵犹存。她死死盯着沉棠的背影，心脏狂跳。

　　她看到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确信，在沉棠动用那力量的那一刻，她身后空荡的命宫深处，那柄内陷的擎羊刃骤然亮起，发出几乎要撕裂一切的锐芒！而更深处，仿佛有煌煌巨日与洞开巨门的虚影一闪而逝！

　　那不是无力的宁静！那是……被强行封锁的日照与锋芒！

　　赤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胸腔里那团火还在燃烧，却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新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破坏欲，而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明悟、以及更加浓烈好奇的炽热情绪。

　　她终于摸到了那层壳下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