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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祭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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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摆钟指针旋转。估计陈斯思这会儿还在半路,还能再等等。竺行问她们:“什么时候领鸡蛋?”
阿姨异口同声说:“快了,还有半个钟头。”
“一个人能领多少个?”
“一盒,四个。”
“这么少。”她下意识嘟囔。她妈妈都是一打一打的往家里带,即使她并不清楚妈妈是从哪里领的。
“不少了,我上个月领了四盒二十个。你坚持来,每周都能领一份。”右边说。
“我怎么好像才领了三盒?”左边说。
“你有一次生病了。”
“有吗?”
……
她俩又忽视竺行,聊了起来。聊天声随着仪式的结束而结束,在两位经验丰富的阿姨的带领下,竺行夺得前排。
神父站在发鸡蛋的地方,对每位来领鸡蛋的人微笑点头。到了竺行这里,他一改平淡的笑容,眼睛放出惊喜的光。
“昨晚睡得还好吗,女士?”
竺行接过鸡蛋的手停在半空,僵硬地点点头,说:“钥匙我留在门上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入教的好苗子,要不要……”
“不要。”
这种话术一听就是搞传销的。
见竺行领了鸡蛋就要走,他赶紧拦住说:“加入我们赫垣教,福利多又多。尽享利城一日游,下午茶吃到饱。”
跛脚女孩的话和那几名士兵的聊天忽然响起,竺行欣然同意。神父很高兴,教会信誉越来越低,前几天还传出“是鬼不是神”的谣言,人们就更不敢信了,更不用说年轻人。本着能拉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他大方邀请竺行来参与他们的集会。
“不……当然乐意,就是我住得地方很远,不太方便。”
“只要你愿意,这个教堂你可以永远住下去。”神父挽留道。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一来,也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竺行回他:“那真是万分感谢。”她郑重其事地朝着雕像点了点头。
到郊区墓园已是中午,陈斯思比她晚了几步。
她跟在陈斯思的后面,来到了陈泽丰的墓前。石碑后面是一处隆起的土包,光秃秃的,周围堆放着焉了吧唧的杂草;石碑前面有一道水痕,水痕前面摆着一整只烧鸡,看来刘光已经来过了。
陈斯思脱下后背的大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锅、一壶清水、一个炉架子和一只打火机。竺行见这野炊的架势,一时愣住了。
“东西?”她问竺行。
竺行从挎包里拿出一小袋大米和一小瓶米酒,说:“只有这么少,哦,还有鸡蛋,我去教堂领的。”她拿出那盒鸡蛋给陈斯思。自从她来到这里后,就不吃正常食物了,营养剂方便又给力,她很喜欢。
陈斯思接过,说:“你可别被赫垣那群东西给骗了,只有蠢货才信他们的胡话。”
竺行摸不着头脑,猜想她可能是无神论者,于是说:“没有,只是去领了一盒鸡蛋。”
陈斯思冷哼一声,说:“也只有发发鸡蛋,能偶尔显出他们的‘慈悲’。”她捡起一旁的干草,升起了火,把米倒入水中,盖上锅盖。
煮饭是个漫长的过程。在这百无聊赖之际,竺行拿出了包里的书,在陈斯思面前晃了晃,说:“还有一本书,免费发的。”
陈斯思鄙夷道:“看这破书会看坏脑子的。”
“无聊,看着玩,打发下时间。”
书本封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李赫自传。竺行本不想拿的,但教徒们都人手一本,神父也极力推荐她品读,硬塞到她的包里。书一打开,恶心得过分的溢美之词便赤裸地爬上她的手指,污染了眼睛。
她用力合上书本,塞进包里。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这种文风。
陈斯思耸耸肩,道:“我就说吧。”
火还在烧,锅盖边缘透出薄薄白烟。一阵哀乐由远及近,传到这里。在墓园,死人是正常的。
墓园入口的大门,来了一群人。前面一个唢呐手,中间四人抬着棺材,后边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黄纸漫天飞扬。靠近棺材前端的,应该是死者的近亲,有三人。说起来,这三人,竺行也算认识:白帽男、辫子女和疯女人。
竺行静静地看着他们,陈斯思亦然。
他们走了很远,停在一个挖好的长方形大坑前。抬棺木的伙夫轻放,稳稳地把棺木嵌入挖好的洞里,接着铲起一旁的泥土丢到棺木上。等到垒到半米高时,他们便停了。这时,于研牵着疯女人走上前,把着她的手,蹲下,抓起一把尘土,撒向新垒起的坟墓。接着,于研牵引她来到墓碑前,带着她的手,接过递来的酒杯,在碑前洒下一道水痕。至此,下葬仪式结束。
陈斯思忽然出声说:“我死的时候,别让大肚子的女人帮我盖土,洒酒。我可不想再来一趟。”
竺行问:“为什么?”
她说:“我不喜欢喝酒。还有,这块地我已经买好了,你就把我葬在这儿。”她指着旁边的一块空地。
竺行问她:“你还有什么要求?”
陈斯思说:“冰箱的土豆、玉米等等,全部都要陪我。把它们扔到我坟墓的周围,把我包起来。哦,我床底下的那个箱子记得要烧给我。”
种的是粮食,箱子是回忆,她都要带走。
竺行垂下眼,犹豫着说:“我可能要走了,可能等不到了。”
那个与她作出相守约定的,是陈蔓,不是竺行。那个承诺等她死后再离开的,是陈蔓,不是竺行。虽说陈斯思总嚷嚷着让陈蔓早点离开,但心里总是有些不舍。
陈斯思一阵恍惚,嘴巴微微张合,小声重复地念着“你要走了”的话语,小到竺行听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白沫顶起锅盖,流到地上。锅气喷喷,陈斯思掀起盖子。
“水放多了。”她把盖子反置在地上,话里没有一点儿情绪,“你记得把冰箱的营养剂清空,我不喝那玩意儿。”
饭已经煮熟了。陈斯思灭了火,拿下锅子,移开架子,把饭置于正中间,摆在烧鸡前面。点了三炷香,插在米饭前。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八,贴在额前,虔诚地拜三拜,嘴里说着思念的话。
竺行在一旁烧纸钱。
拜完,她拧开瓶盖,在旧水痕上倾倒,加重了痕迹。接着,陈斯思便席地而坐,端起热饭,就着烧鸡,吃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在坟前吃的饭更香了。
陈斯思撕开鸡腿,递给她:“吃吗?”
竺行接过,咬了一口,还挺好吃,再咬一口。
“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不要像上次那样偷偷离开,往围栏上撞。走门,一定要走门。外面丧尸多,你小点心,不要见到个人模人样的,就笑嘻嘻地冲上去……”陈斯思叮嘱道。
竺行边听边点头边回:“知道了。”心里头盘算着怎么把凌二和小白脸带到身边。
凌二好办,拿美食诱惑就行。但小白脸重死,竺行可扛不动,万一醒了,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对付的。所以必须要凌二带着小白脸,可是,那个巨蛋成了问题。看它样子,孵不出来是不会离开的。
陈斯思干完了一锅饭,还剩半边烧鸡,打包带走,返回家去。
回到家,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凌二和小白脸缠斗在一起,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咬得有来有回,难分伯仲。
竺行赶紧跑上前帮忙,陈斯思紧随其后。她们俩分别抓住小白脸的胳膊,一人一只。手是控制住了,可嘴还在乱咬。
从缠斗中挣脱出来的凌二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捶向小白脸的下巴。近在咫尺时,却卸了劲,没把头打掉。小白脸的脑袋只是晕乎乎地晃了晃,眨眼间又恢复了精气神,甩着头地咬掉——酥脆的空气。
丧尸的力气大得出奇。没了凌二的桎梏,小白脸随意一甩,二人飞出了二里地。他甩开两人后,并没有搭理凌二,而是转身向竺行走去。
被甩趴地的竺行一阵眩晕后,艰难起身。夜晚中,一双绿色的眼睛向她走来。竺行后退几步,对远处的凌二喊道:“锤他!用力!死了算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凌二握拳,轻微晃动手臂。
它闪现到小白脸身后,蓄力!出拳!小白脸直愣愣地倒下。竺行扶起二里地外的陈斯思,确认没事后,才去检查小白脸的情况。头没掉,还有一点生机。她让凌二控制住他,她去拿绳子。
凌二拧住他的双手,一脚踩头,一脚踩腿,埋怨道:“没用的,铁链和绳子都断了。要不是你说不让我干死他,我早就把他吃了,还有他咬我的份儿!”
房内一地狼藉,断开的铁链和绳子瘫散在地上。竺行凝眉,思考着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旁的陈斯思忽然出声:“你光叔有绳子可以绑丧尸。他们单位特制的,明天让他给你几条。”
好主意!
凌二看竺行一副很赞同的样子,大声反对说:“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维持这个动作吗!你敢让我这样,你敢,我就吃了他!”说着它便张大口,假装要吃,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起来。它还没吃饭呢。
半锅尸肉在煮,另一半还没下锅。
刘光每天都会分些丧尸给凌二,以防它肚子饿了,吃人。凌二下午得到尸肉便开始处理,才熬了半锅,就被小白脸扑倒在地,肉汤都洒了一大半。
“我还没吃饭呢。”它眨巴眨巴眼睛,装可爱。
竺行表示:“这也是没办法嘛。”
凌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无人懂它的委屈。小白脸好像懂了,脸埋在沙地里呜呜地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