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方程式》银蛮

4、私奔

　　片片纸页如刀锋被熔化般在瓷盘里扭曲，伸展，直至灰烬扬起一阵蝴蝶雨，在阳光下的温热的夏风里，轻轻落在她面前。她不由得闭上了眼。

　　她绸缎般的黑发被粉色玫瑰花盘成一朵美丽的花苞。从长长的头纱外透视她微醺的双眼，爱上她竟变得如此轻易。

　　她被困在山上的小木屋里已经三天了。她无时无刻不渴望江妄把她接走。她两天都没合眼，就是害怕江妄来了自己不知道，以至于错过离开的机会。

　　她打开窗户，伸手去接雨滴，天空急得直掉泪。落叶打着旋儿被溪水裹挟走，流逝在青涩的岁月里。初夏就开始等待的清香花朵已经暗自学会了如何凋落才会最让人心疼。

　　她回到桌前，纸页上钢笔写的字已经晕染出花骨朵儿的羞意，泪痕藏身在繁花落尽之中。

　　镜面倒映着白昼酣梦的容颜，她捏住口红金色藤蔓点缀的管身，轻轻勾勒着红唇的完美，眼神有几分醉生梦死。学着像美人一样化妆时抿一下艳红的唇瓣，仿佛这样就能永不凋落。

　　门口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回头去看只看见一地树叶和零落的桃花瓣儿。好像灼灼其华的美丽也不够压住她心中的野望。

　　她凌乱的长发如同盛夏熟透的麦穗，轻而易举被他重新编成了繁复的头花。他仔细地盯着她脸上淡色的残妆，于是亲手为她上妆。

　　他的拇指重重地按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擦而过，为她的妆艳添一抹红痕。

　　她说：“哥哥，我想走了。”

　　江妄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在阳光下鎏了一层金光，像猫科动物的竖瞳，闪烁着无人知晓的迷梦。

　　“我不想回那个江家。”

　　“带我离开，哥哥。”

　　她试图亲吻他的脸颊，江妄无奈地任由她磁石一样依附在自己身体上，用雪白的胳膊环绕住他的身体，软绵绵如同陷进去的云朵，她可以闻到他身上让她迷恋不已的淡淡棉花糖烟味，

　　让她怀念起不知名的小时候。如果摔倒了，母亲总会让她自己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走的很快。让她一直追追的跌跌撞撞，直到回家。

　　“外面的人呢？”

　　江妄沉默了一瞬，问道：

　　“你还想不想走。”

　　她立刻提起重瓣的裙子，跑出木房子，门外开的木槿花有几分嫣然，她艰难地爬上他的蓝黑色机车，从他的手中接过头盔戴好，黑发缭乱中间露出的娇容有几分带刺的娇艳欲滴。

　　他无视一地躺着的守门人，发动“重金属”机车，经过改造的机车引擎在漫长的旅途中发出咆哮的怒吼，正好成为他最喜欢的音乐。

　　长河落日，金色余晖被抛洒在长桥碧波之上，她的婚纱在草地上沾上了泥污，雪白的礼纱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阳光温柔地亲吻着她玲珑剔透的侧脸，红唇缭乱如自刎时那一抹艳血。

　　她说

　　“好热。”

　　江尽夏揽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头纱朦胧如月色般撩人。她放不下的牵挂像灰色的迷宫，在迷惘之中寻找自己唯一的妄想，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苦痛，才肯复苏已经死亡的爱情。

　　她笑声回荡在山河破晓的星辰里。

　　没有人忍心放弃对她的思念。她的泪水曾像海水一样汹涌而至，淹没他无法言说的悲哀。他曾深爱着一个女人，最后却不敢再回头爱这一分钟的离别。如果你心中的爱来源正是真心中的缝隙，我的恨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抛弃他的正是现在的她，那么他如此深爱着年轻时的她，是否有可能和她走到轮回的尽头。

　　她雪白的头纱被风吹得翩翩起舞，她站在后座上低头亲吻他冷雪般的额心，双手扶在他肩膀上大声喊道：

　　“我要爱江妄一辈子！”

　　江妄默默地笑了一下，把她从身上扯下来。

　　“坐好。我要加速了。”

　　江雪抱着捧花，突然问：“哥哥，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江妄没有回答她，过了很久才说：“很久之前。在见到你之前。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

　　她一口咬在他的颈侧，雪白的贝齿狠狠地咬在他滚烫的后颈上，再用舌尖描摹深红的齿痕，轻轻地吮吸着中间的那枚红痣，如同推理小说里死者的秘密一样惹人探究。

　　江妄敏感地抖了一下，随后笑着回了一下头：“不要告诉我你吃醋了。”

　　她不爱听，大声说：“你好自恋！”

　　引得他一阵低笑，胸口的金属吊坠铭刻着她名字的缩写。而她胸前的刺青和他的吊坠形状一模一样。

　　一个摄影师在此刻恰好拍下了这张照片。

　　她亲吻着他的后颈，她小心翼翼地捏住挂坠，把他的吊坠取下来。她的快乐刺激着她不安分地将挂坠握在掌心。

　　她讨厌死了他假装没看见的样子。于是亲手把素戒挂在吊坠上戴好。她想着他的样子，回忆里若是她不够勇敢，夜色下银白的“妄”字反射的月光也足以守护她余生。

　　她深爱的人无法不放弃她的时候，她会依旧久久不回，在原地守望吗。江锦瑟曾这么问她。

　　她不想离去的理由除了爱他，还有他固执地不肯忘记爱她的本能。

　　她问不出口的是，她如果爱得热烈如同山火，他是否会有那么一点可能，也爱她爱的疯狂。

　　她的眼睛如果能唱一段千年前的歌谣，他低下头看她的时候，是否还记得前世今生最爱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