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为我侧耳听》四葉

4、第四章 如何遇见你

　　第四章 如何遇见你

　　1.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围墙，白色床单……恍恍惚惚地张开眼，一切便都是白色的。也许是视力坏掉了，乐璟稍稍为自己痛心。这么下去恐怕撑不住多久了。昏暗无声的恐怖日子。

　　一段乐曲轻轻飘飘地传进来。原来大限不远了。乐璟用干涸的嗓音轻柔地配合哼唱着这一首《春水》。这首曲子，一生只得听一遍，现在是不是爸爸来接自己了？用自己亲自缔造的美轮美奂的华丽声音，来迎接自己重新融入大家庭？对不起，爸爸，我不该和大家分离。

　　“璟，别哭！”一双手突兀地抚上乐璟的双眼。

　　浑身的神经都被刺激得战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了？

　　想抬起头，想坐起身，却丝毫没了力气。

　　“乐璟，”一个阴影笼罩下来，跟着，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你在这里，你很安全。”

　　胡说！虽然不得挣扎，也无法发出比呻吟更大的声音，但是翻江倒海的思绪告诉乐璟，不对，一切都不对了。这里不是那个小公寓，身边的也不是一直以来照顾有加的步释。那他是谁？安全？不，安全怎么会是这样？洛夕族的多疑和危机意识，是与生俱来的。乐璟难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不代表接受现实。

　　“乐璟？你在怕什么？张开眼睛，看这里。”男人把乐璟软绵绵的身体扶起来，然后自己坐在床上，好让乐璟舒服的靠在他怀里。

　　乐璟忽然坐起身来，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正对面，是一面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隔壁房间里，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小人儿，安安静静地蜷缩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信儿！”乐璟终于发出虚弱的声音。

　　“你认得她么？”深厚的男人似乎很满意乐璟的反应。

　　乐璟没有力气回答，只是屏气凝神，观察着信儿，看看那个侧躺的小人儿，是否还带着微弱的呼吸。

　　“她很好，也很安全。乐璟，你也会很安全。”男人忽然又把乐璟放倒。自己站起身来。

　　“睡吧，乐璟，你需要好好休息。”

　　信儿……还活着？乐璟朦胧中感到一丝安慰，即使是跌入了危险的陷阱，即使万劫不复，现在的乐璟，也真切的希望能有人，还活着。入睡前的一刻，乐璟想到步释，希望他没有被抓……他是一个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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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璟哥哥！！！”乐信自从某个晚上被抓到这套白色的房间以来，不缺吃喝，只是少了人跟她说说话，一个人孤零零的，年岁又很小，不免被吓得很惨。

　　“信儿！！！”用手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来，一个小身影扑入怀中。真的是信儿，鲜活鲜活的信儿。

　　“哥哥，你脸好白。”小信儿紧紧地依偎在哥哥的怀里，伸出小手，摸着乐璟的惨白容颜。

　　“信儿，哥哥很好。”能见到你，哥哥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咔嚓。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警服的守卫走了进来。信儿见了更加抱紧了乐璟。乐璟见她害怕，只能无奈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守卫走过来，毕恭毕敬的送上一只横笛。乐璟小心翼翼地接在手里，觉得诡异万分。

　　先是被政府通缉，后来到了这里，守门的竟然是身穿警服的人。然后，以自己禁忌的身份，怎么会还有人奉上乐器呢？横笛？自己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总看过族里的人吹奏。可是，为什么是横笛？

　　“璟先生，”守卫生硬的说到，“主人今晚设宴，请您吹奏《春水》助兴。”

　　说完，守卫机械的抱走了怀里的乐信。

　　“哥哥！璟哥哥！”乐信兀自在人臂弯里挣动着。

　　对不起，信儿，哥哥没有力量将你抢回来。乐璟望着合上的门，将横笛缓缓放到嘴边。

　　2
　　人生中的变数总让人叹为观止。在乐璟已经任命的接受自己不可预测的未来的时候，到底还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顾，也或者不能说是眷顾，因为此时此刻，身处在血雨腥风中，乐璟不知道身边这个看似在保护自己的人到底是欲意为何。

　　烟雾弥散之后，乐璟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刚刚的地方了，幻术么？懒得问了。当被命运多次戏弄之后，连探究的心情也不复存在。乐璟手里握着的横笛早不知在什么时候丢在何处。对不起啊，信儿，又一次丢下了你，虽然说这次是被迫的。

　　乐璟能够感到，虏走自己的这个人没有明显的恶意，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所以双方都陷入沉默。

　　当当当。敲门声阻止了空气的凝固。

　　男人沉默的走过乐璟身边。

　　“报告——”

　　“等等再说。”跟着，脚步声就渐渐远离。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逃跑，应该逃跑么？乐璟站起身来，环顾着四周。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周围是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放着不同文字的著作。就像是图书馆一样。希望这些不是什么空壳子，乐璟这么想着，探身抽出一本有关民俗的作品，在书签卡住的位置，很轻易的找到了：珞夕。

　　珞夕族是十分古老的少数民族，过着传统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几十年前才被现在的政府所发掘，来到城中与世人共同生活，原因不详。

　　原因，不详？

　　怎么可能不详。放下手中的书，厚厚的一本，关于珞夕却只有寥寥的三言两语。一定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是几十年前才被发现的，可是族里却对此事只字不提，那么原先的世外桃源呢？为什么大难临头的时候，族人不能退回过去？不能回到祖先的荫护中去？

　　回答乐璟的是稀薄的空气。时间面无表情的流逝，外面连走路的声音也没有了。饥饿，受到惊吓之后，体力脑力双重透支之后，无止境的饥饿袭击着脆弱的身体。上天给了珞夕族与众不同的银色头发，为什么不顺便也给种不用吃饭的特质呢？乐璟不断叹气。

　　于是男人进来的时候，乐璟就被看到正在虚弱的叹着气。

　　“你很饿？”男人坐在高背坐椅上，手里有着热气腾腾的袋子，食物的香味忍不住飘了满屋。

　　“我……”乐璟不知道，自己居然虚弱到连声音也细如蚊子。

　　“听说你精通音律？”

　　废话，每个银发的珞夕族人都会啊~~不想浪费力气在无聊的问题上，乐璟恨自己的眼睛，不争气的直勾勾看着食物袋子。

　　男人等不到答案，兀自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口琴。

　　“吹个听听。”

　　没有反应。好饿。乐璟第一次觉得，这么这么的饿。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没有过的状况让人发疯。如果不是全身乏力，恐怕自己都扑上去了。也许几千几百年来，珞夕族也没出过一个扑向食物的族人。

　　“笑什么？”

　　“没有。”哑着嗓子接过口琴。乐璟定定心神，流畅的音符充溢了整个空间。别说是口琴，大概给珞夕人一片树叶也能享受一段美妙的旋律吧。

　　这首曲子凄婉悠扬，是男人从没听过的。男人静静的看着乐璟，看着他干涸的嘴唇，看他用尽全身力气，吸气呼气，以至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银色的长发凌乱的散在肩上，也许是因为逃亡，显得比普通人纤细很多。

　　一曲终了，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反而起身走了出去。

　　乐璟停下来，口琴也滑落在地上，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桌上食物还是喷香无比。没有猛虎扑食，试探性的尝了一口，是新鲜出炉的糯米糕。淡淡的甜味哽在喉间。原来时间还是不能被忽视的。四面环着书柜，没有窗子，连时钟都停摆，乐璟缓慢的咀嚼着糯米糕，不知道这些食物是用来撑多久的。

　　这个男人在救自己?似乎是的，虽然不知道他是谁。温饱之后，倦意袭来。

　　3
　　梦中，畅游在山林田野，有鸟兽相伴，花香缭绕。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凶恶。身子轻飘飘的。唉，难不成是自己睡死了过去？想不到自己是这种死法，也还不错。可是，为什么见不到父亲、母亲？思绪想到这里，血腥的场面迎头扑了上来，鲜血如瀑，一下子席卷了全身。一阵冷汗，乐璟缓缓睁开眼睛，感觉一时间动弹不得。

　　这里是陌生男人的书房，两天前男人带来了柔软的毯子，这使得只能蜷缩在沙发上面休息的乐璟稍微舒服一些。当然，还有食物，这次是一些饼干，面包之类的，甚至还有果酱和咸菜。临走之前男人沉默的在乐璟耳后的皮肤上涂了臭味扑鼻某种药剂。但是男人看上去还是无害的。乐璟相信自己的直觉。

　　擦一擦汗津津的额头，乐璟开始在室内走动，满屋的图书似乎穷尽人的一生也无法全部读完。挂钟嘀嗒嘀嗒有节奏的不停摆动，时间依然无情的流动着。外面还是风声鹤唳的吧？太多的变故让乐璟失去了急于知道真相的迫切渴望。与世隔绝的日子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的。那只口琴一直留了下来，乐璟忍不住地时候会轻轻吹一吹。音符流泻，时间仿佛又能回到从前，很多次，乐璟都幻想信儿会推门进来，甜甜的说“璟哥哥，吃饭啦！”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了。

　　久而久之，乐璟打磨时光的吹奏，变成了某种组曲，虽然使用着蹩脚的口琴，但是这组战争与和平的故事讲述了那么多的辛酸。

　　男人几天没有来了，食物即使省了又省也还是吃完了。饥饿，又是这种充斥在全身血液和细胞里的痛苦，让乐璟难过的蜷缩在沙发上。跟着钟摆调匀呼吸，是乐璟在空白着的时空里唯一能够做到的自我保护。

　　又过了一天，乐璟相信自己定然是连眼睛也红了。饿得发狂的时候，觉得也许书籍也是可以食用的。然而发狂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暗门缓缓打开了。皮鞋嘎吱嘎吱踩在地板上，男人沉默的走到乐璟身边，无声的抚摸着乐璟的头发。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如今只是刚过耳际的长度了，因为通缉的关系而剪掉。男人摸着摸着就将脱力的乐璟轻轻抱在怀里，却仍是不言不语。

　　乐璟的大脑拒绝推测接下来发生任何事情的可能，如果有力气说话乐璟确信自己会像电影里那些不争气的人一样，喘着气细弱的说“吃……的……”或者“食……物……”。可怜他现在却连说这些丢脸的话也做不到了。

　　男人仿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乐璟扶着靠坐在沙发上，掏出了一包不知什么东西。打开来，顿时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乐璟觉得自己头上一阵阵的湿凉，头发被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揉来揉去。

　　阵阵昏厥之后，有细微的刺痛从臂膀传达到大脑。乐璟猛然睁开双眼，看着褐色的液体从针管中褪去了。

　　“这，是什么？”激动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男人扬扬眉，只是转身出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