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00年后,诛仙台的风依旧很冷 ...
-
北境边陲,万花界,百花谷。
云芷挎着竹编的药篮,哼着不成调的乡间小曲,赤足踩在溪边清凉的鹅卵石上。谷中四季如春,微风裹挟着各种仙葩灵草的馥郁香气,沁人心脾。她俯身,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株泛着莹莹蓝光的星纹草,放入篮中。
这是她生活了近百年的地方,安宁,祥和,与世无争。师尊药老慈祥,师兄沐风温柔,谷中弟子和睦。她很喜欢这里,只是偶尔……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自己穿着染血的银甲,梦见震耳欲聋的厮杀,梦见一座冰冷孤寂的玄色宫殿,还有……一道模糊的、让她心口莫名揪痛的银发身影。
每当此时,她总会心悸着醒来,然后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很久的呆。沐风师兄说那是神魂不稳的癔症,为她调配了安神的汤药,效果却似乎不大。
她摇摇头,甩开那些莫名的思绪,准备再去前方崖壁采一株月见花。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突兀、尖锐刺耳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在她头顶炸响!仿佛天空这块巨大的琉璃镜,被硬生生砸出了一道裂痕!
云芷吓得浑身一颤,药篮脱手掉落,娇艳的仙草撒了一地。她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蔚蓝的天幕之上,一道漆黑的裂缝被粗暴地撕裂开来!那裂缝之中并非星空,而是翻滚着令人心悸的混沌乱流与……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魔气!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从裂缝中轰然压下!
谷中的仙禽灵兽发出惊恐的哀鸣,四处逃窜。繁盛的花朵瞬间闭合蔫萎,潺潺的溪流仿佛都凝滞了片刻。
云芷脸色煞白,呼吸艰难,在这股威压下几乎要跪伏下去。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可怕的气息,比谷中最凶猛的守护兽还要可怕千万倍!
下一刻,一个身影从那裂缝之中,一步踏出。
那人一身玄衣,早已破损不堪,沾满了暗沉的血污与风尘。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部分面容,却遮不住那双……那双璀璨如同熔金,却深陷其中、盛满了三百年都未曾熄灭的偏执、疯狂与无尽疲惫的眼瞳!
他周身缭绕着未曾散尽的煞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令周遭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都仿佛被他吞噬,百花谷的盎然春意在他降临的瞬间,便被一种亘古的孤寂与严寒所取代。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瞬间就扫过了整个百花谷,然后,死死地钉在了溪边那个吓得跌坐在地、浑身颤抖的素衣女子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离烬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碎他的胸膛。
那张脸……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中、让他痛彻心扉又魂牵梦萦的脸!
即便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即便眼神清澈懵懂,充满了陌生的恐惧,但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他刻入灵魂深处、寻觅了三百年的那个人!
“琉璃……”
干涩沙哑到极点的声音从他喉间挤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和深入骨髓的颤抖。三百年的绝望寻找,三百年的心如死灰,在此刻尽数化为滔天的洪流,冲击着他早已摇摇欲坠的神智。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这又是无数次失望重演的一场幻梦。
情绪的巨大波动引动了旧伤,更引动了那该死的功法反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猛地侧头,咳出一口灼热的、泛着淡淡金芒的神血。血液滴落在翠绿的草地上,瞬间灼烧出几个小坑,散发出惊人的能量。
但他毫不在意。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眼里,只有她。
跨越了三百年的时光,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他终于……再次找到了她。
云芷跌坐在地上,手腕被溪边石子硌得生疼,但她完全顾不上。她看着那个从可怕裂缝中走出、咳着血、眼神疯狂得吓人的男人,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恐惧,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他叫她什么?琉璃?
那不是她的名字!
他看起来那么强大,那么可怕,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是不是认错人了?会不会杀了她?
她想逃跑,却发现四肢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离烬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空间的节点上,瞬间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停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缓缓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确认她的真实。
他的指尖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战场带来的冰冷煞气。
“别……别过来!”云芷吓得闭上眼,尖叫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徒劳地向后缩去。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
另一只骨节分明、干净温润的手,从斜刺里伸出,稳稳地握住了离烬那即将触碰到云芷的手腕。
“阁下。”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的声音响起,如同春风化雨,悄然驱散了一些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光天化日,阁下如此惊扰一位姑娘,恐怕不妥。”
云芷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挡在她身前的那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青色背影。
“沐风师兄!”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音慌忙抓住沐风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身体仍在止不住地发抖。
沐风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平日总是含笑的温润面容,此刻却是一片沉静的警惕,目光如炬,直视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离烬的手腕被握住,金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冰冷地扫向阻拦者。那目光中的疯狂与偏执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水蓝色的仙光轻盈落下,光芒散去,露出一张美丽娇柔、我见犹怜的脸庞。
她看到场中情形,先是掩唇惊呼,随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担忧,声音温软如水:
“离烬哥哥!天哪,你终于……终于找到琉璃姐姐的转世了吗?真是苍天有眼,不负你这三百年苦心!”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紧紧抓着沐风衣角、躲在他身后的云芷,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和讶异:
“咦?只是……这位姑娘为何与沐风公子如此……亲近?这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怕是于礼不合吧?离烬哥哥,你看这……”
一句话,像是一滴冷水滴入滚油。
离烬那原本因找到琉璃而稍有缓和的、疯狂又脆弱的眼神,瞬间冻结,化为一片能将灵魂都冻裂的极致冰寒。他周身的煞气再次暴涨,目光死死盯住云芷抓着沐风衣角的那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