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话》云起有你

20、“你别跟同学说我兼职！我不想丢人！”

　　周三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最后一节自习课的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淡淡的橡皮屑味。嘉乐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转着笔跟同桌张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嘴角还挂着藏不住的骄傲。
　　“我姐真的超厉害，” 他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就在学校后街那家‘蜜雪时光’，每天放学都去做兼职，能调好多好喝的奶茶，还会做圣代，下次我让她给你带个原味的？”
　　张浩眼睛一亮，手里的练习册都忘了翻：“真的假的？你姐不是高二吗？学业那么紧还能兼职？一小时多少钱啊？”
　　“不清楚具体多少，” 嘉乐挠挠头，语气里带着点显摆，“但她昨天给我买了新款的奥特曼卡片，说是兼职赚的第一笔钱买的！我姐说，等她攒够了，还想给我买个游戏机呢。”
　　周围几个男生听见 “游戏机” 三个字，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奶茶店的事。有人说 “蜜雪时光的珍珠特别 Q”，有人羡慕 “嘉乐你姐也太好了吧”，还有人开玩笑说 “下次去喝奶茶能不能让你姐给多加点料”。
　　嘉乐被众人围着，心里甜滋滋的。他一直觉得二姐嘉宁特别厉害，成绩稳居年级前十，还会弹钢琴，现在居然还能自己赚钱，简直是 “全能姐姐”。他从来没觉得兼职是件丢人的事，反而觉得姐姐又独立又能干，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放学铃声一响，嘉乐背着书包一溜烟跑出教室，脑子里还想着晚上要跟二姐说同学都羡慕她的事。他沿着人行道快步走，路过后街的奶茶店时，特意朝里面望了一眼 —— 二姐穿着粉色的工服，扎着高高的马尾，正低着头给顾客递奶茶，动作麻利又熟练。
　　嘉乐没进去打扰，蹦蹦跳跳地回了家。家里没人，爸爸在工地还没回来，妈妈在菜市场打零工，要等晚饭前才会回来。他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心里盘算着等二姐回来，要好好跟她说说今天在学校的事。
　　大概六点半，门锁传来 “咔哒” 一声，嘉宁回来了。她脱下沾着奶茶味的工服外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校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眶还有点红 —— 今天遇到一个难缠的顾客，嫌奶茶太甜，骂了她几句，店长为了息事宁人，还让她给顾客道歉。
　　“姐！你回来啦！” 嘉乐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她面前，“我跟你说，今天我在学校跟同学说你在奶茶店兼职，他们都羡慕我呢！张浩还说下次去喝奶茶，让你给多加点珍珠！”
　　嘉宁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惊愕取代，紧接着，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她看着嘉乐兴高采烈的样子，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语气也冷得像冰：“你跟同学说这个干什么？”
　　嘉乐没察觉到姐姐的不对劲，还在自顾自地说：“因为我觉得我姐特别厉害啊！又会学习又会赚钱，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姐姐……”
　　“厉害？” 嘉宁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委屈，是愤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嘉乐！谁让你跟别人说的？你是不是有病？”
　　嘉乐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懵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水：“我…… 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啊…… 为什么要骂我？”
　　“厉害什么？” 嘉宁的声音带着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着，“在奶茶店端盘子、调奶茶，被人呼来喝去，这很厉害吗？很值得你到处去说吗？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穷，你姐要靠兼职赚钱，所以你很光荣？”
　　“我没有！” 嘉乐大声反驳，眼泪掉了下来，“我没有觉得丢人！我觉得你能自己赚钱，特别厉害！他们都羡慕我！”
　　“羡慕？” 嘉宁冷笑一声，眼泪也掉了下来，“你懂什么？他们不是羡慕你，是在笑话你！笑话我们家穷，笑话你姐要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你以为他们是真心羡慕吗？他们转头就会跟别人说‘你看嘉乐家那么穷，他姐还要去奶茶店兼职’，然后一起嘲笑你！”
　　“不是的！他们没有！” 嘉乐哭得更凶了，心里又委屈又难过，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夸姐姐，为什么姐姐要发这么大的火，还要这么说自己的同学。
　　“就是的！” 嘉宁上前一步，伸手推了嘉乐一下，力度不大，但足够让嘉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别人提家里的事，不要说我兼职！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的底细，让你被别人笑话才开心？”
　　嘉乐被推得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哽咽着说：“我没有…… 我只是想夸你…… 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就在这时，门锁又响了，爸爸扛着工具包回来了。他刚进门，就看到姐弟俩一个站在客厅中央哭，一个红着眼睛站在旁边，脸色难看，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怎么了这是？” 爸爸放下工具包，皱着眉头走过来，先把嘉乐拉到身边，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嘉乐，哭什么？跟爸爸说说，是不是你姐欺负你了？”
　　嘉乐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说完还不忘强调：“爸爸，我真的没有想丢人，我就是觉得姐姐很厉害……”
　　爸爸听完，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嘉宁。嘉宁别过脸，抹了抹眼泪，声音闷闷的：“爸，我不是故意骂他的，我就是跟他说过，不要跟同学说我兼职……”
　　“爸知道，” 爸爸的声音很温和，他拍了拍嘉宁的肩膀，又低头对嘉乐说，“嘉乐，你先别哭了，你姐不是怪你夸她，她是怕你被同学笑话。”
　　“怕我被笑话？” 嘉乐停下哭泣，抽噎着看向爸爸，一脸不解，“为什么会被笑话？姐姐兼职赚钱，又不丢人，他们为什么要笑话我？”
　　爸爸叹了口气，拉着姐弟俩坐在沙发上，他先看向嘉宁，语气带着心疼：“宁宁，爸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是不是还记着初中时候的事？”
　　嘉宁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眶又红了，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爸爸的声音里带着愧疚，“爸记得，初三那年，你穿着妈妈给你改的旧校服，被班里的同学笑话‘穷酸’，说你家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那时候你躲在厕所里哭了一下午，回来跟我说‘爸，我以后再也不想被别人笑话了’。”
　　嘉乐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他印象里的二姐，一直是自信又优秀的，成绩好，还会弹钢琴，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榜样，他从来没见过二姐哭，更不知道她还被同学笑话过。
　　“后来你上了高中，一直很努力，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不想再被别人看不起，” 爸爸继续说，“你去兼职，一方面是想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另一方面，也是想自己赚点钱，买件新衣服，买点学习资料，不用再跟爸妈伸手要，对吧？”
　　嘉宁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兼职，不是觉得兼职丢人，是怕他们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又像初中那样笑话我，笑话嘉乐。嘉乐还小，他不懂被人背后议论的滋味，我不想让他也经历这些。”
　　“可是…… 可是现在的同学不一样啊！” 嘉乐急忙说，“他们没有笑话我，他们真的很羡慕我有你这样的姐姐！”
　　“嘉乐，” 嘉宁转过头，看着弟弟，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恐惧，“你还太小，不懂人心。有些人表面上羡慕你，背地里可能还在笑话你。就算现在他们不笑话你，以后呢？如果他们知道爸爸在工地上搬砖，妈妈在菜市场卖菜，知道我们家住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知道我要靠兼职才能攒够学费，他们还会羡慕你吗？”
　　嘉乐说不出话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在他眼里，爸爸妈妈的工作都是正当的，姐姐兼职也是光荣的，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很温暖，他从来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可丢人的。
　　“姐不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嘉宁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着，“姐是在意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这个家。我不想让你因为家里的情况，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不想让你被别人孤立，不想让你像我当年那样，躲在厕所里偷偷哭。”
　　爸爸拍了拍嘉宁的后背，叹了口气：“宁宁，爸知道你是心疼弟弟，心疼这个家。这些年，爸没本事，让你们跟着受苦了。你妈妈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晚上还要回来给我们做饭，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爸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的，有时候还要加班到半夜，就是想多赚点钱，让你们能吃好点，穿好点，能安心读书。”
　　“爸，我不觉得苦，” 嘉宁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被别人看不起，不想让弟弟被别人笑话。我想让别人觉得，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我们都很努力，我们不比别人差。”
　　“你说得对，我们不比别人差，” 爸爸的声音很坚定，“我们靠自己的双手赚钱，靠自己的努力生活，没什么可丢人的。但是宁宁，你也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别人怎么看我们，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 嘉宁还是有些犹豫。
　　“你看嘉乐，” 爸爸指了指旁边的嘉乐，“他就觉得你兼职很厉害，很光荣。在孩子眼里，姐姐努力赚钱，为家里分担，就是最棒的。也许你的同学也是这么想的呢？不是所有人都会以家境来评判别人的。”
　　嘉乐立刻点点头：“对呀姐！张浩说，他妈妈也是在超市兼职，他觉得他妈妈特别辛苦，也特别伟大！他还说，靠自己劳动赚钱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嘉宁看着弟弟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那块冰似乎慢慢融化了。她想起今天在奶茶店，有个经常来买奶茶的女生，看到她忙得满头大汗，还主动说 “姐姐你辛苦了”，还给她递了一张纸巾。也许，真的不是所有人都会笑话她？
　　“姐，对不起，” 嘉乐拉了拉嘉宁的手，小声说，“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就跟同学说你兼职的事。我以后再也不说了，除非你同意。”
　　嘉宁看着弟弟红红的眼睛，心里一阵愧疚。她刚才太激动了，还推了弟弟一下，肯定把弟弟吓坏了。“没关系，” 她摸了摸嘉乐的头，声音柔和了很多，“是姐姐太凶了，不该对你发脾气。其实，你想跟同学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姐姐有点害怕……”
　　“我懂了，” 嘉乐点点头，“姐姐是怕被别人笑话，怕我被别人笑话。以后我会保护姐姐，谁要是敢笑话姐姐，我就跟他急！”
　　看着姐弟俩和好如初，爸爸欣慰地笑了。他站起身，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做饭。宁宁，你累了一下午，先去洗个澡，嘉乐，你去把作业写了。”
　　“好！” 姐弟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嘉宁站起身，准备去洗澡。路过客厅的镜子时，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还有点苍白，眼睛红红的，眼底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多了一丝释然。也许，她真的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像爸爸说的，靠自己的双手赚钱，靠自己的努力生活，没什么可丢人的。
　　可是，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还是没有完全消失。她想起高中班里那些穿着名牌衣服、背着名牌书包的同学，想起他们谈论着假期去国外旅游、去高档餐厅吃饭的话题，想起自己身上洗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