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话》云起有你

19、“奶奶住院了！你别跟她撒娇！”

　　傍晚六点的夕阳把单元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嘉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冲上楼，手指刚碰到门铃就顿住了 —— 往常这个时候，门里早该传来奶奶趿着布鞋的脚步声，伴着 “乐乐回来啦” 的温软嗓音，有时还会飘出豆沙包的甜香。
　　可今天，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声控灯在他脚下亮起，昏黄的光打在紧闭的防盗门上，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清。
　　嘉乐皱着眉掏出钥匙，转了两圈推开门，客厅里果然空无一人。茶几上没摆着切好的苹果，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毯子不见了，连奶奶最喜欢的那只蓝花瓷杯都没放在平时的位置。他心里咯噔一下，书包都没放下就摸出手机，手指有点发颤地拨通了大姐嘉宁的电话。
　　“喂，大姐？”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边传来的不是嘉宁惯常的平静语调，而是带着急促呼吸的急音：“乐乐，你放学了？别回家里了，直接来市一院住院部，奶奶…… 奶奶住院了。”
　　“住院？” 嘉乐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书包从肩膀上滑下来砸在地板上，“奶奶怎么了？她早上还好好的，给我装了三个豆沙包呢！”
　　“是糖尿病急性发作，” 嘉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早上我去看她，发现她晕在厨房门口，送过来检查，医生说血糖太高，得留院观察。你快点过来，记得路上注意安全，别跑太快。”
　　电话挂断的忙音刺得嘉乐耳朵发疼，他愣在原地反应了半分钟，才猛地抓起书包往楼下冲。豆沙包的甜香还留在鼻尖，早上出门时奶奶还揉着他的头发说 “放学早点回来，奶奶给你炖银耳汤”，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他一路跑着往公交站赶，晚风掀起校服的衣角，眼眶莫名就热了。嘉乐从小就黏奶奶，爸妈工作忙，他是被奶奶一手带大的。小时候发烧，奶奶抱着他在医院走廊坐了一夜；上小学时被同学欺负，奶奶牵着他的手去学校说理，腰板挺得笔直；就连上周，他数学考砸了，还趴在奶奶腿上撒娇，说 “奶奶我下次一定考好，你给我做好吃的奖励我好不好”，奶奶笑着拍着他的背，说 “乐乐尽力就好，奶奶永远给你做吃的”。
　　撒娇像是刻在嘉乐骨子里的习惯，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往奶奶身边一蹭，听她温声说几句话，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可现在，奶奶躺在医院里，他连撒娇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公交摇摇晃晃地驶进医院大门，嘉乐几乎是跳下车，凭着记忆往住院部跑。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和家里的饭菜香、肥皂香截然不同，刺得他鼻子发酸。他攥着书包带，一层一层地找病房号，直到在三楼的走廊尽头看到嘉宁的身影。
　　“大姐！”
　　嘉宁回过头，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她快步走过来拉住嘉乐的手，指尖冰凉：“别跑这么快，小心摔着。奶奶刚睡着，咱们小声点。”
　　她一边说，一边把嘉乐往病房里带。病床上的奶奶脸色苍白，往日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抿着，呼吸轻轻浅浅，手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嘉乐看着奶奶消瘦的脸颊，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下意识地就想扑到床边，像往常一样蹭着奶奶的胳膊撒娇，说 “奶奶我好想你，你快点好起来”。
　　“乐乐！” 嘉宁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奶奶住院了，身体不舒服，你别跟她撒娇。她现在需要休息，不能让她费心哄你，知道吗？”
　　嘉乐的动作顿住了，半空中的手僵在那里。他看着嘉宁眼里的疲惫和担忧，又转头看向病床上虚弱的奶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他想起以前自己撒娇时，奶奶总是笑着回应，哪怕有时候累了，也会强撑着陪他说话。可现在，奶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怎么还能只顾着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大姐。” 嘉乐的声音带着点鼻音，他慢慢收回手，轻轻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奶奶，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扰了她。
　　嘉宁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医生说奶奶现在血糖还不稳定，需要有人时刻看着。我已经跟公司请了假，白天我来守着，你放学过来换我，晚上咱们轮流值夜，好不好？”
　　“好！” 嘉乐用力点头，“我不上晚自习了，跟老师请假，我来照顾奶奶。”
　　“不用，” 嘉宁摇摇头，“你的功课不能落下，放学过来就行，晚上我守前半夜，你后半夜睡一会儿，早上还要上学。”
　　姐弟俩商量好分工，嘉宁去护士站问了奶奶的情况，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注意事项：“医生说奶奶现在只能喝温水，不能吃甜的、油腻的，主食也要控制分量。等下她醒了，你记得先喂她喝口水，别乱给她吃东西。”
　　嘉乐把注意事项看了又看，牢牢记在心里。他找了个凳子坐在病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奶奶，又时不时抬头看输液瓶里的液体，生怕滴完了没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奶奶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嘉乐立刻挺直了身子，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奶奶？你醒了？”
　　奶奶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乐乐…… 放学了？”
　　“嗯，我放学就过来了。” 嘉乐赶紧拿起旁边的温水，倒在小勺子里，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奶奶嘴边，“奶奶，你喝点水吧。”
　　奶奶张了张嘴，嘉乐小心翼翼地把水喂进去，看着她慢慢咽下去，才松了口气。“还渴吗？” 他轻声问。
　　奶奶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不渴了。你大姐呢？”
　　“大姐去给你买晚饭了，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粥，大姐去食堂打了杂粮粥。” 嘉乐说着，伸手轻轻握住奶奶没扎针的那只手，奶奶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掌心裹着，想给她暖一暖。
　　以前都是奶奶握着他的手，冬天给他暖手，走路时牵着他怕他摔着。现在换他握着奶奶的手，才发现奶奶的手背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指关节有些变形，那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迹。嘉乐心里一阵难受，轻轻摩挲着奶奶的手背，像小时候奶奶哄他那样，小声说：“奶奶，你别担心，我和大姐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
　　奶奶看着他，眼里满是欣慰，想说什么，却又咳嗽了两声。嘉乐赶紧帮她顺了顺背，又喂了两口水。“奶奶，你累了就再睡会儿，” 他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有事你叫我。”
　　奶奶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嘉乐坐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想起以前自己生病时，奶奶也是这样守在他床边，一夜不合眼，时不时就摸一摸他的额头，看看烧退了没有。现在，他终于也能这样照顾奶奶了。
　　没过多久，嘉宁提着保温桶回来了，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杂粮粥和一小碟清炒青菜。“奶奶醒了吗？” 她轻声问。
　　“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嘉乐说。
　　嘉宁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拨开奶奶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医生说今晚要密切观察血糖，每两个小时就要测一次。乐乐，你先吃点东西，等下我来守着，你眯一会儿。”
　　“我不饿，大姐你吃吧。” 嘉乐摇摇头，眼睛还是盯着奶奶，“我想陪着奶奶。”
　　嘉宁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再勉强，拿出自己带的面包和牛奶递给他：“那你先垫垫肚子，不然晚上守夜会扛不住。照顾奶奶也得有好身体，是不是？”
　　嘉乐接过面包，小口小口地吃着，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奶奶。面包是他平时喜欢的口味，可今天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心里只想着奶奶能快点好起来，能再像以前那样笑着叫他 “乐乐”，能再给她做豆沙包，能再让他撒撒娇。
　　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奶奶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和细心的照顾，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他要学着长大，学着照顾奶奶，就像奶奶照顾他那样。
　　夜里十一点，护士来测了血糖，数值比下午稍微降了一点，但还是偏高。“继续观察，明天早上再抽一次血做检查。” 护士叮嘱道。
　　嘉宁揉了揉眼睛，对嘉乐说：“乐乐，你去旁边的折叠床上睡一会儿吧，下半夜两点我叫你起来换我。”
　　病房里有一张备用的折叠床，嘉乐铺好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折叠床上，能清楚地听到奶奶的呼吸声，还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他转过头，能看到奶奶安静的睡颜，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他想起小时候，冬天的晚上，他总是钻进奶奶的被窝，缠着奶奶给她讲故事。奶奶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催眠曲一样，总能让他很快入睡。那时候的被窝暖烘烘的，充满了奶奶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是他最安心的地方。
　　可现在，奶奶躺在病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显得那么单薄。嘉乐悄悄爬起来，走到病床边，轻轻把被子往奶奶身上拉了拉，又掖了掖被角，生怕她着凉。
　　奶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叫 “乐乐”。
　　嘉乐立刻俯下身，凑到奶奶耳边，轻声回应：“奶奶，我在呢，你好好睡。”
　　奶奶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嘉乐坐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直到凌晨两点，嘉宁准时叫他换班。
　　“你去睡吧，大姐，我看着奶奶。” 嘉乐说。
　　嘉宁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有事随时叫我。医生说如果奶奶醒了，要是想吃东西，就给她喝点粥，别多喂。”
　　“我知道了。”
　　嘉宁躺在折叠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嘉乐坐在病床边，拿起手机，搜索着 “糖尿病护理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地看，把重要的内容记在备忘录里：不能吃含糖量高的食物，要少量多餐，每天要适当活动，保持心情舒畅……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又看了看奶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奶奶出院了，他一定要监督奶奶好好吃饭，陪她散步，再也不让她因为血糖高而住院了。
　　凌晨四点多，奶奶醒了，这次精神好了一些，眼睛也亮了些。“乐乐，几点了？” 她轻声问。
　　“快五点了，奶奶。” 嘉乐赶紧倒了温水，喂她喝了几口，“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 奶奶笑了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地说，“你这孩子，一晚上没睡好吧？快躺一会儿。”
　　“我不困。” 嘉乐摇摇头，拿起旁边的杂粮粥，“奶奶，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医生说可以少量吃一点。”
　　奶奶点了点头。嘉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吹了吹，才送到奶奶嘴边。奶奶慢慢吃着，一碗粥吃了将近半个小时。嘉乐耐心地喂着，时不时帮她擦一擦嘴角，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吃完粥，奶奶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嘉乐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期待着早上的检查结果能有好转，又忐忑着万一病情没有改善该怎么办。
　　七点多，嘉宁醒了，看到嘉乐还坐在床边，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等下还要上学呢。”
　　“我没事。” 嘉乐笑了笑，“大姐，医生什么时候来查房？”
　　“应该快了。” 嘉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已经给你老师发了消息，说你早上晚点去学校，等医生查完房你再走。”
　　没过多久，医生带着护士来了。医生给奶奶量了血压、测了血糖，又问了几句情况，眉头微微皱着：“血糖比昨天降了一些，但还是没到正常范围，今天还要继续输液观察。另外，下午要做一个全面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并发症。”
　　“并发症？” 嘉宁一下子紧张起来，“医生，情况很严重吗？”
　　“目前来看还不算太严重，但糖尿病容易引发其他问题，必须仔细检查一下。” 医生说，“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