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赢》千山鸟飞

22、第 22 章

　　宋悠然给魏强汇出二十万后，手机余额显示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要吃上土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在草稿本上勾勾画画，计算养一个小孩一年的花销。
　　幼儿园的学费，兴趣班的费用，每周至少一次户外游玩，长假要出去旅游，一个月至少要买三次玩具，因为别人家小朋友有的他不能没有……
　　宋悠然挠头，小孩子这么麻烦！不能像植物一样喝水就长大吗？
　　至少要养到十八岁吧，庞大的数字后面再乘以十三，宋悠然在草稿纸上得出一个天文数字。
　　摔笔。赶紧把这小孩送走，他不想养了！
　　阿姨背后长东西了。
　　宋悠然嘿嘿笑：“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阿姨内心忐忑，我最近哪里做得不好了，这少年仔居然跟在她后面当监工。
　　阿姨去房间，宋悠然去房间，阿姨去厨房，背后灵去厨房；
　　阿姨忍不住问：“小宋啊，你是不是对阿姨有意见？”
　　宋悠然摇头：“我对您没意见，我是有问题想向您请教。”
　　早说嘛。
　　阿姨喜欢和年轻人聊天，放下抹布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阿姨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多少能给你一点建议。”
　　宋悠然问：“客卧每天也打扫吗？”
　　扫地机器人被他一脚踢走，“地多久擦一次呢？”
　　指尖在玻璃上滑过：“窗户用什么布擦？”
　　推开浴室的门：“水池清洁的步骤是什么？”
　　阿姨神色紧绷，一一回答清楚，末了说：“我本身也是喜爱干净的人，打扫的频次并不低，步骤上也没有偷过懒，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细致一点。”
　　“不用了。”宋悠然摇头，“阿姨，你做得很好了。”
　　阿姨并没有被宋悠然的鬼话哄骗，她感觉有事要发生，果不其然——
　　宋悠然说：“阿姨，这两年我们相处得也不错，我就是觉得你太累了，你看你年纪也大了，要不这样吧，下周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他动作迅速给阿姨结清工钱，再申请一个小号，把名片推给岑秘书。
　　宋悠然：岑秘，这是张阿姨的新号，以前的号被盗了，不用了，以后发工资发这个新号上。
　　岑秘书：收到。
　　宋悠然的小号收到岑秘书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马上发消息给他：岑先生，不好意思哦，前面那个号不用了，以后工资发这个号上哦。
　　后面再跟一个飘满彩带和鲜花的谢谢。
　　岑秘书回：好的。
　　闻初发现早餐变了，包子里没有馅，而且有的地方干瘪皱巴，没有蒸起来。
　　他吃了一口吐出来，连同塑料袋一起扔进垃圾桶。
　　宋悠然不悦：“有这么难吃吗？”
　　闻初喝水漱口：“我不喜欢包子。”
　　宋悠然磨牙：“这是奶香馒头！”
　　闻初不解：“你干嘛这么生气？”
　　宋悠然噎住：“你看错了，我没有生气。”
　　中午，两人吃完午饭一起往食堂外走，宋悠然说他不回教室了，要出去一趟。
　　闻初跟着他来到车棚，看他戴上头盔，不太高兴地问：“你又要去同学家？”
　　本来宋悠然还在想用什么借口打发闻初，没想到闻初一下就帮他找好了借口，忙说：“没错，我就是要去同学家，你真聪明。”
　　被夸聪明的人眼神冷飕飕的：“你去你同学家，他不跟你一起吗？”
　　宋悠然眼珠子转悠：“他啊……他一下课就走了，现在估计已经在家等我了，哎，不说了，我得走了。”
　　他长腿跨上小电驴，头也不回对闻初喊：“你自己回教室喔。”
　　闻初站在车棚外，看小电驴冲到路上，远远地，消失在校门口的道闸外。
　　宋悠然打开公寓门，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后抱头蹲在地上。
　　只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的时间，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没有一处不是乱的。
　　人能不能不要活动，或者只待在一个地方活动？
　　宋悠然认命地扬起被子，先铺床吧……
　　忙忙碌碌过一周，幸好周六闻初照常上课，宋悠然可以稍微喘口气。
　　早上把人送去学校，宋悠然回到公寓，磨磨蹭蹭收拾完房间，再慢吞吞去阳台上收衣服。
　　把衣服堆到沙发上，一件件叠好，本来要拿去衣柜，抱起来之后感觉不太对，阿姨好像不是这么叠的。
　　网上有教叠衣服的小视频。
　　宋悠然拿出手机，视频网站根据用户喜好，首页推送给宋悠然的全是狗狗的视频，有一个封面的狗狗好像大灰，宋悠然点开来看，然后，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等反应过来，上午已经过去了，下周的预制早餐还没做，浴室也还没收拾，地是不是还没拖，玻璃是不是也没擦？
　　虽然苍蝇腿是肉，但真的好累，好琐碎。
　　闻初回来，看到宋悠然趴在茶几上睡着了，沙发上堆着一叠衣服。
　　“舅舅。”
　　宋悠然睁开眼，被闻初放大的脸吓得往后仰，胳膊被拉住，他一头栽进闻初怀里，抬起头怒骂：“你想吓死我啊！”
　　闻初眨眨眼睛，满脸无辜：“你今天忘记去接我了。”
　　宋悠然打哈哈：“是吗？”
　　拿起手机，漆黑的屏幕摁不亮，估计看小视频把电量耗干了，闹钟才没响。
　　宋悠然嘴硬：“我没去接你，你不也回来了嘛。”
　　闻初说：“我走回来的，腿好酸啊。”
　　他四肢软软地瘫倒在沙发上，一副全身骨头都碎掉的模样。
　　宋悠然在旁边蹲下，揉他的头发：“你至于吗？我又不是没从学校走回来过，二十分钟的路而已，怎么，你是走了两个小时吗？”
　　闻初不说话，把脸埋进靠枕里。
　　宋悠然站起来说：“阿姨做饭了，你要不要吃？走了两个小时的路，肚子应该空了吧？”
　　闻初把脸露出来，望着宋悠然。
　　宋悠然踢一脚沙发腿：“吃不吃啊？”
　　闻初坐起来：“吃。”
　　宋悠然热好的饭菜，闻初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宋悠然问：“你在学校里吃过了吗？”
　　“没有。”
　　闻初看着桌上的饭菜说：“难吃。”
　　宋悠然气到呼吸不畅，什么意思嘛，这可是他花了大半个下午辛苦做出来的大餐！
　　“你懂不懂欣赏？口味刁钻别怪饭不好吃。”宋悠然拿起筷子吃一口菜，“除了有点咸，有点生，还有什么问题？”
　　见闻初说不出四五六，宋悠然冷哼：“知足吧，阿姨做菜很辛苦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闻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宋悠然，看得宋悠然心里发毛，不得已让步：“你想说什么直说，需要改进的，我会转告给阿姨。”
　　闻初反口：“没有。”
　　宋悠然不信：“有什么说什么，阿姨不是那种不能接受批评的人。”
　　闻初：“没什么可说的。”
　　宋悠然眉心舒展：“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逼你。”把桌上的盘子收进厨房，洗干净碗筷后，出来把客厅的衣服抱去房间。
　　闻初见他动作熟练，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嗯？”
　　宋悠然顺着闻初的视线低头看向怀里的衣服，不在意地说：“举手之劳，又不费力气。”
　　闻初不赞同：“阿姨没把事情做完就走了吗？”
　　宋悠然炸毛：“刚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没让你说，你又有意见了？”
　　闻初摇头：“没意见。”
　　宋悠然气呼呼去了卧室，闻初给岑秘书发消息：公寓的阿姨换掉。
　　岑秘书问怎么了。
　　闻初没有跟他解释，只说“尽快”。
　　一个人一份工作干久了难免懈怠，这是闻初的想法。
　　躲在卧室抚胸叹气的宋悠然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被解雇了。
　　手机充上电，看到魏倩中午发来的消息，她要带谢冬去学琴。
　　宋悠然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冬冬已经上了两个兴趣班了，再加一个钢琴，他是不是太忙了。”
　　魏倩说：“冬冬现在不定性，感兴趣的都让他试一试，等他大一点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再让他专一学。”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不想花钱也得花。
　　顺便把这个月的生活费转过去，那边又说谢冬看上一个无人机。
　　宋悠然质疑：“他才几岁啊，能玩吗？”
　　魏倩说：“他有同学买了，那种微型的，应该能玩吧。”
　　宋悠然叹气，“买买买。”
　　心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摊开草稿纸，重新写写画画，计算把五岁的谢冬养到十八岁到底需要几位数。
　　头疼。
　　银行卡里的余额再怎么瞪它也不会增长，宋悠然拍下笔，要饭就要饭吧，尊严在生活面前不值一提。
　　他推开书房的门，闻初坐在椅子里，垂眸看着书桌上的电脑。
　　应该是在开会，宋悠然听到一阵叽哩哇啦的鸟语，一个单词都没听懂。
　　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宋悠然轻轻带上房门。
　　书桌后面的闻初抬眸，看向门的方向，视频里的人问：您对哪里有疑问么？
　　闻初视线回到电脑屏幕：没有。你继续。
　　宋悠然回卧室换衣服，下楼跑步。
　　公寓附近有一个公园，宋悠然沿着公园周围的道路慢跑。
　　跑到一半，身边多了一个人一狗，那大狗特别惹眼，一身长白毛在风里甩来甩去，之前在公园里看到过几次。
　　青年跟上宋悠然的步伐：“你怎么不去公园里面跑？”
　　宋悠然说：“人多。”
　　青年笑：“也是，天气暖和人都出来了。”
　　跑了一阵，青年离宋悠然越来越近，步道本就不宽，两人胳膊几乎挨上。
　　青年再次搭话：“我经常在这边看到你跑步。”
　　宋悠然：“呵呵。”加快了步伐。
　　逐渐落后的青年，眼神在宋悠然直挺的腰背上勾勒，深吸一口气追上去：“你身材不错啊。”
　　宋悠然弯起眼睛：“哥哥，我今年才十五岁，你说话不要太过分哦。”
　　青年咋舌：“真的吗？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真了不起。”不退反进，热烘烘的气息直往宋悠然脖颈处飘。
　　宋悠然慢下脚步，侧头看向青年，露出本性：“滚开点！”
　　“路又不是你家的。”
　　青年伸手挡住宋悠然的去路：“别生气嘛，我把乐乐给你撸，咱俩交个朋友呗。”
　　“谁他妈要撸你的狗。”
　　前路不通，宋悠然转身，没想到大狗就蹲在身后，他差点一脚踩扁狗头。
　　“小朋友，喜欢就是喜欢，遮不住的，你看乐乐的眼睛都要发光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那大狗和它主人一个德行，别人越是退让，它越是勇猛，旁边就是路牙，宋悠然躲闪不及，没注意脚下。
　　闻初开完会，没在卧室找到宋悠然。他去厨房喝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半，看到冰箱顶上放着一本食谱，打开翻了两页，有几道菜看着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听到大门响，他拿着水瓶出去，看到宋悠然一瘸一拐走进来。
　　“你怎么了？”闻初视线往下。
　　宋悠然抹一把额头的汗，“没事，不小心扭了一下。”
　　他态度随意，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一边说：“热死了，我要洗澡。”
　　闻初便也以为他只是扭了一下，没放在心上。
　　夜里，宋悠然在被子里动来动去，闹得闻初也睡不着。他掀开被子，打开灯，问身边的人：“你怎么了？”
　　宋悠然嘴唇惨白，闭着眼睛说：“没事。”
　　闻初低下头，凑近了仔细分辨宋悠然脸上的表情：“舅舅，你哪里不舒服？”
　　宋悠然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像是难为情一般不敢看人：“……脚。”
　　闻初把两人身上的被子全部推开，撩起宋悠然的睡裤，脚踝似乎肿了。
　　“疼吗？”闻初伸手戳一下肿起来的地方，感受到宋悠然身体的轻颤。
　　宋悠然没吱声，闻初又问：“不疼吗？”同时，手指继续戳弄伤处。
　　宋悠然一把抓住闻初的胳膊，咬牙：“你是不是想挨揍！”
　　闻初收手：“不想。”
　　尽管宋悠然眼眶通红，但一滴泪也没流。
　　他为什么还不哭呢？闻初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