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赢》千山鸟飞

21、第 21 章

　　宋悠然带谢冬在市里的宾馆住下，顺便把尾款结给两个大汉。
　　大金链子是假的，纹身也是假的，换回粗衣布裤，两名大汉也只是普通人。
　　谢冬哭闹不止，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就是干嚎。
　　宋悠然看出他是故意折磨人，跟着他学：“啊啊，我要妈妈，妈妈！”
　　床上翻滚的小东西坐起来，双手叉腰：“不许学我！”
　　宋悠然也双手叉腰：“不许学我！”
　　小东西气死了，爬下床，噔噔噔冲到宋悠然面前要去踩他的脚。
　　宋悠然有样学样，也要踩小东西的脚。
　　到底是学体育的人，动作就是快，宋悠然连踩小东西好几脚，把白鞋子踩成黑鞋子，小东西愣是没踩到宋悠然一脚。
　　谢冬被折腾到出气多进气少，就像一条被海浪反复拍打到沙滩的鱼。
　　宋悠然把谢冬拎进浴室，“你看你，鞋子弄这么脏，真不讲卫生！”
　　谢冬感受到自来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哭都哭不出来：“明明就是你踩的。”
　　“你也踩我了，你看，我的鞋子就是干净的，说明还是你的问题。”
　　谢冬似懂非懂，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毁灭吧！
　　他坐在马桶盖子上，木偶一样，任由宋悠然拿一条打湿的毛巾给他擦脸。
　　擦完脸，擦屁股。
　　谢冬双手撑着浴缸边缘，撅起屁股：“为什么不洗澡澡？”
　　“洗感冒了怎么办？带你去打屁股针好不好？”
　　谢冬呜一声，穿好裤子，再次被放到马桶盖子上坐着。
　　宋悠然帮他脱掉鞋袜，皱着鼻子嫌弃：“好臭！”
　　谢冬双颊泛红，抱起一只脚，小孩子骨头软，轻松把脚弄到鼻子前。
　　谢冬：“和臭掉的酸奶一样。”
　　宋悠然震惊：“你吃过臭掉的酸奶？！”
　　“我养过，把喝不完的酸奶倒进玻璃瓶，后来变得好奇怪。”小孩说着抖了一下。
　　宋悠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满头无法理解的问号。
　　谢冬又去闻另一只脚，被宋悠然捏住鼻子，小孩张开嘴，笑出整齐的牙齿，翘起脚去给宋悠然闻，被宋悠然一巴掌打掉。
　　宋悠然给把洗完脚的小孩丢到大床上，小孩在床上滚来滚去，抱起一颗枕头说：“哥哥，我想看动画片。”
　　宋悠然掏出手机给他。
　　小孩捧住手机，熟练地点开视频软件。
　　宋悠然去浴室洗漱出来，小孩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手机掉在盘起的□□。
　　宋悠然扬眉：“做什么坏事了？”
　　小孩摇头，爬到床头掀开被子钻进去，“我睡着了。”
　　宋悠然：“把衣服脱了。”
　　小孩钻出来，手忙脚乱脱光衣服，再撅着屁股钻进去。
　　丢在被子上的手机屏幕是亮的，通话还在继续。
　　宋悠然拿起来，“喂？”
　　闻初问：“你今晚也不回来了？”
　　宋悠然有点心虚：“明天回。”
　　闻初步步紧逼：“明天什么时候？几点？”
　　宋悠然也说不准，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我尽量早一点去接你放学。”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已经十点多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是另一天。电话里闻初许久没说话。
　　宋悠然想他可能不太高兴，笑着说：“时间太晚了，你早点睡吧，不然又要犯困。”
　　面对宋悠然的关心，闻初给出的反应是直接挂断电话。
　　“狗脾气，越来越差了。”
　　但是，骂骂咧咧的宋悠然脸上没有一丝恼怒，反倒喜滋滋的，像个受虐的变态。
　　翌日清晨，宋悠然在浴室刷牙，门铃响了。
　　他趿着拖鞋去开门，魏倩站在门口。
　　宋悠然眉心皱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魏倩抻着脖子去看房间里面：“冬冬呢？冬冬在不在里面？。”
　　宋悠然的胳膊拦在门口。
　　魏倩满脸憔悴：“悠然，求你了，你让我看东东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宋悠然沉下脸：“最多半小时。”
　　魏倩进屋后，宋悠然关上门。
　　昨天和闻初通完电话，他就睡了，打开手机，里面果然有一条和魏倩的通话记录，通话时长五分三十三秒。
　　宋悠然暗骂：“小兔崽子！”
　　魏倩说要看孩子，心思又不在孩子身上，眼睛频频扫向倚靠墙壁，双臂抱胸的宋悠然。
　　她一夜没睡，父母在她房间里闹一整晚，他们不想让魏强背债，让她找宋悠然把借条要回去，他们认为钱是她拿回来的，借条也应该由她来签，况且车还没买，魏强的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
　　她不是不懂，父母太偏心了，但就像她父母所说的，事已至此就差一辆车了，完事就差这一辆车了，也不用买多贵的车，十几二十万就够了，等到魏强结婚，父母也就不用再辛苦劳作了。
　　“倩倩，你帮帮家里吧，这次以后，我们再也不找你了。”
　　魏倩犹豫，父母的话让她心动，但钱不在她手里。
　　“魏倩，我们把你辛苦拉扯大，你就这样回报我们？自己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在村里受苦？”
　　魏倩痛苦极了。
　　她对宋悠然说：“悠然，你再帮我一次，就一次，我以后不会再管他们了。”
　　宋悠然不想听她的说辞，把她往门外推。
　　谢冬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地上，一把抱住魏倩的腿，“妈妈，抱抱！”
　　宋悠然想把谢冬抱走，但小孩的力气原来可以很大，手指细又短，勾住了衣服紧紧不放，想要在不弄伤谢冬的情况下把他的手指掰开，基本不可能。
　　宋悠然捏住他的下巴：“你想跟她回去？她能养你吗？”
　　谢冬：“我要妈妈！妈妈，抱抱，抱抱！”
　　宋悠然愤怒：“你要妈妈，不要哥哥吗？”
　　谢冬固执地重复：“我要妈妈！要妈妈！”
　　宋悠然单膝跪在地上，低头看小小的人：“你好好想一想，谁对你有用，你从小到大买玩具的钱、买零食的钱，读书的钱都是谁给你的，是谁把你养到现在？”
　　小孩不管：“我要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宋悠然深感无力，他无法左右任何人，他站起来对魏倩说：“你带他走吧。”
　　很好，他解脱了。
　　他环视房间，打算收拾一下行李就离开，却发现自己急匆匆来这个陌生的城市，什么东西都没带。
　　“悠然……”
　　魏倩着急，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尝试证明自己：“悠然，你相信我，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管他们了。”
　　宋悠然不听，换好鞋子去开门。
　　魏倩抱着谢冬追在后面：“悠然，你别走！”
　　她拉不住气在头上的宋悠然，便摇晃怀里的谢冬：“冬冬，帮妈妈哄一下哥哥，快点！快哄一下哥哥，哥哥要走了！”
　　谢冬不喜欢哥哥，哥哥好凶好凶，对他不好，对妈妈也不好。
　　可是哥哥的脑袋流血了，头上裹着一个很丑的绷带，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药味，哥哥看起来有点可怜。
　　谢冬苦着脸，不情愿地嘟囔：“哥哥，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宋悠然用力地握紧门把手，他绝对绝对不会再管这两个烦人精，绝对！
　　十几二十万。
　　十几？
　　十一，还是十九？
　　还是二十？
　　宋悠然没有撒谎，他的口袋真的空空。
　　返回A市的车上，他给合作多年的老余发消息：我那个店，你还有兴趣吗？
　　宋悠然告诉魏倩，可以给她二十万，但是魏强要给他写借据。
　　“你跟他们说这是最后一笔钱，如果以后他们还敢骚扰你，我会让他们还钱，不还钱的下场，他们可以试一试。”宋悠然对魏倩笑，“你也可以试一试。”
　　宋悠然拆掉头上的绷带，拨乱头发，在镜子里看不出任何问题，才骑车去学校接人。
　　闻初坐在宋悠然身后，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温柔的风吹乱了宋悠然的心，他迷迷糊糊地想，闻初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他呢？
　　睡觉之前，宋悠然跟闻初提起店铺转让的事情，想让他帮忙找人办理过户和公证。
　　闻初打着呵欠问：“为什么转出去，你不做了？”
　　宋悠然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闻初脑袋后方微亮的床头灯。
　　“腻了，烦了，早就不想做了。”
　　他恶狠狠的，不知道在冲谁发脾气。
　　闻初转过身，面朝宋悠然：“那你这个店卖多少钱？”
　　宋悠然说出一个数字。
　　闻初立刻反对：“这个价太低了，我给你换一个买家。”
　　“不用了。”宋悠然说，“价格是我定的，本来老余给的价比我预计的要高出一倍，我没接受。”
　　闻初疑惑：“为什么？”
　　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搞得宋悠然脸热，心也热，控制呼吸翻身平躺在床上，眼睛瞪着被灯光映照得发黄的天花板。
　　“店值多少钱，我心里有数，他可能想帮我，但非亲非故的，多拿人家那么多钱，我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我就拿我应得的，求一个安稳。”
　　闻初注视宋悠然的侧脸，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不是很爱钱吗？”
　　宋悠然呵呵笑：“我爱钱啊，但谁的钱都往口袋里装，跟垃圾桶有什么区别。”
　　闻初脑袋歪着靠在宋悠然肩头，闷闷地说：“这个价不划算呀，比市场同类交易价少太多了。”
　　宋悠然扭头摸一把他的头发，“他给我多出一倍的价格，我给他打个折，一来一回，算是还他的人情，以后互不相欠了。”
　　闻初从宋悠然肩上抬起头，生意是这样做的吗？
　　两人目光相对，宋悠然纳闷：“干嘛这么看我？”
　　闻初：“……你脸上有花。”
　　宋悠然嘴唇抖动，这话不要耳熟，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对闻初做的那些事，他把闻初当狗一样踩在脚下肆意逗玩，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他别开脸，继续看天花板，脑袋里乱糟糟的，找不出来一句应对的话。
　　他承认自己是个恶劣的人，从过去到现在没有改变。所以身边没人喜欢他，这也是报应。
　　闻初问：“我们不是非亲非故，我给你钱，你要吗？”
　　宋悠然笑得很大声：“你别光说，倒是给啊。”
　　闻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宋悠然察觉他的动作，突然坐起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臂。
　　心脏被一只手攥住，胸腔里奔涌出苦涩的洪流，那苦涩传递到口腔，把宋悠然整条舌头都毒麻了，他心烦意乱地说：“不要……”
　　闻初问：“为什么？”
　　宋悠然关掉床头的灯，遮住扭曲的面容：“睡吧，明天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