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同盟》梵殛

8、亡命信号

　　深渊同盟第八章：亡命信号
　　立交桥上的黑烟如同丑陋的伤疤，涂抹在城市午后的天空。刺耳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涌向那片混乱的焦土。
　　彭乐从冰冷的小巷阴影中探头，迅速扫视街道。他扯下沾满灰尘的衬衫最外层，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仅着深色短袖T恤，将头发抓乱，混入人行道上被远处爆炸吸引而驻足张望的人群。他需要立刻消失，更需要找到沈龙。
　　安全屋不能回了。CZ诊所的暴露意味着他们的一切都可能被反向追踪。他需要一个新的据点，和一部无法被追踪的通讯器。
　　记忆深处的一个地址浮现出来——老城区，他三年前离职后一度沉沦时租住过的一个简陋单间。他用的是假名，预付租金，鲜与人接触。那或许是目前最安全的盲点。
　　他压低帽檐，避开主路监控，利用小巷和地下通道穿梭，如同回归暗夜的幽灵。半小时后，他抵达那栋外墙斑驳的旧楼。用藏在消防栓后锈蚀铁盒里的备用钥匙，他打开了顶楼那间积满灰尘的小屋。
　　空气沉闷，带着霉味。除了一张木板床、一个破衣柜和满是污渍的水槽，别无他物。但这里安静，与世隔绝。
　　他反锁上门，拉紧窗帘。现在，他需要联系沈龙。
　　他拆下水槽下方的老旧金属水管，又从衣柜底部扯出一段废弃的电线。利用简陋的工具和从沈龙那里观察到的零星知识，他尝试将电线接入屋外老化的公共线路，制造一个极其短暂、难以追踪的微弱脉冲信号——这是他们事先约定、仅在万不得已时使用的紧急呼叫方式，指向沈龙身上某个隐藏的应急信标。
　　他祈祷沈龙还活着，并且那个信标还在工作。

　　城市另一端，沈龙藏身于一间废弃的印刷厂车间。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腐败的酸味。
　　他的情况更糟。左肩的伤口因剧烈的奔跑和撞击而彻底崩裂，鲜血不断渗出，浸透了临时加固的绷带。失血和疼痛带来阵阵眩晕，体温开始升高，这是感染的征兆。他背靠着一台生锈的印刷机，大口喘息，汗水浸湿了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比硬币略大的微型应急包，用颤抖的右手给自己注射了最后一支高浓度抗生素和强效兴奋剂。药效发作，暂时压下了眩晕，但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他腰间一个伪装成皮带扣的微型设备，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蓝光。
　　信号！彭乐发出的紧急信号！
　　沈龙精神一振，浑浊的眼神瞬间恢复一丝锐利。他还活着！而且找到了临时安全点！
　　他立刻尝试用微型电脑接入一个加密的、利用废弃城市基础设施构建的阴影网络（Shadow Network）。这个网络极不稳定，带宽极低，但足以传递最简短的编码信息。他必须抢在兴奋剂失效前，发出回应和坐标。
　　手指因虚弱而有些颤抖，但他仍精准地输入了一串代表位置和警告的复杂代码：
　　【老城。废弃。印刷厂。坐标附。伤重。警惕全面搜捕。】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闪烁了一下，随即整个微型电脑因电量耗尽而彻底黑屏。
　　他已做了所能做的一切。现在，只能等待，并保持清醒。

　　彭乐收到了那段破碎断续的编码信息。破译的瞬间，他的心沉了下去。
　　“伤重”……沈龙的情况极其不妙。“全面搜捕”——“新世界”的反扑已经开始。
　　没有犹豫。他翻出屋里藏着的最后一点现金，冲下楼，在街角的黑市药店买了尽可能多的抗生素、止血带、缝合针线、生理盐水和止痛药。又在一个五金店买了钳子、手电筒和电池。
　　他拦下一辆没有牌照的摩的，报出印刷厂的大致区域。距离不远，但路途颠簸。他紧握着装满医疗用品的塑料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不断扫视后视镜，警惕任何可能的跟踪。
　　印刷厂隐藏在蛛网般的小巷深处，铁门锈蚀。彭乐轻易翻过矮墙，循着记忆中坐标指示，找到了那个窗户破碎的车间。
　　浓重的铁锈和腐败气味扑面而来。车间深处，隐约传来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沈龙？”彭乐压低声音，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缓步靠近。
　　没有回应。只有呼吸声越发清晰。
　　在手电筒光束的尽头，他看到了沈龙。他靠坐在机器旁，头无力地垂着，脸色在光束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败，嘴唇干裂。左肩处的衣物已被鲜血彻底染成深黑，地上积了一小滩暗红。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但指节已然无力。
　　彭乐心头一紧，立刻冲上前探他颈动脉。跳动微弱而快速。他在发高烧。
　　“沈龙！醒醒！”彭乐拍打他的脸颊。
　　沈龙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瞳孔有些涣散，但看到彭乐时，似乎凝聚起最后一丝神采。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来了……比预期……慢……了……两分……”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计算时间。彭乐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闭嘴！保存体力！”彭乐低吼，迅速检查伤口。绷带黏在伤口上，他小心地用生理盐水浸湿，一点点揭开。下面的伤口惨不忍睹，缝合线大部分崩开，边缘红肿外翻，隐约能看到弹头反光，感染严重。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必须立刻手术。
　　他将手电筒用胶带固定在机器上，调整角度照亮伤口。用酒精快速消毒双手和器械。没有麻醉剂，只有强效止痛药。他撬开沈龙的嘴，将药片塞进去，用水送服。
　　“忍着点。”彭乐拿起消毒过的钳子，目光沉静如冰。
　　沈龙涣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艰难地点了下头，将一块脏布咬在嘴里。
　　彭乐深吸一口气，钳子探入了狰狞的伤口。寻找弹头。
　　沈龙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全身肌肉因剧痛而剧烈颤抖，但他硬是没有动弹分毫。
　　车间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金属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痛苦和煎熬。
　　终于，钳子触到了坚硬的异物。彭乐小心地调整角度，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将那枚变形的弹头夹了出来。当啷一声，染血的弹头落入旁边的铁盘。
　　紧接着是更繁琐的清创、缝合、上药、重新包扎。彭乐的动作尽可能快而稳，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最后绷带打结固定，彭乐几乎虚脱。沈龙早已在剧痛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再次陷入半昏迷。
　　彭乐瘫坐在地上，喘着气。暂时处理了最致命的威胁，但沈龙需要真正的医疗护理，需要静养。而外面，搜捕他们的网正在收紧。
　　他拿出那部几乎报废的加密手机和那枚“医生”的针头套，放在地上。冰冷的光泽映着他疲惫却锐利的眼睛。
　　CZ诊所的冒险并非全无收获。他们触碰到了“新世界”的一条重要神经，逼得对方不惜在闹市发动袭击。
　　现在，轮到他们承受最疯狂的反扑了。
　　他必须让沈龙活下去。也必须，找到反击的机会。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