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同盟》梵殛

31、亡命接口

　　深渊同盟第三十一章：亡命接口

　　城中村迷宫般的巷道在夜色和雨后的潮湿中扭曲、延伸，如同怪兽的肠道。彭乐的身影在其中疯狂穿梭，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肋下的剧痛和腿上新添的擦伤。身后远处，警笛声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只是被错综复杂的建筑群暂时阻隔。

　　他不敢走大路，专挑最阴暗、最狭窄的缝隙钻行。污水溅湿裤腿，腐烂垃圾的气味充斥鼻腔。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过滤掉所有干扰，只剩下最冰冷的计算和求生本能。

　　刚才的卫星连接尝试彻底失败了，不仅暴露了位置，也几乎毁掉了那部手机残骸里可能存在的最后线索。对方的技术防御和反制速度远超想象。

　　现在，他手里只剩下那枚无法读取的芯片，和“医生”注射器的残骸。线索似乎彻底断了。

　　不，还有一条路。一条极其危险，几乎等同于自杀的路。

　　他想起了沈龙在极度虚弱时，反复强调的那个词——“蜂巢”。那个直接向他导师汇报的最高指挥终端。虽然之前的联系中断了，但沈龙坚信它是可信的，是最后的希望。

　　如果……如果能找到另一个“接口”，一个能绕过所有常规封锁和监控，直接尝试连接“蜂巢”的物理接口呢？

　　国安系统内部，必然存在一些极其隐秘的、用于极端情况下的紧急物理接入点。这些接入点通常伪装成普通市政设施，深埋地下或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只有最高权限的特工才知道具体位置和激活方式。

　　沈龙知道。他一定知道。但他现在下落不明。

　　彭乐的脚步猛地顿住，藏身在一个散发着尿骚味的黑暗门洞里。雨水从屋檐滴落，敲打着他的肩膀。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绝对的专注，回忆着与沈龙相处的每一个片段，每一句对话，试图从中找到可能的线索。

　　【“……‘蜂巢’……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他力排众议，秘密重启了对李雄案和李雄之死的调查……”】

　　【“……独立系统……不受常规网络管辖……”】

　　【“……能直通‘蜂巢’的独立线路……”】

　　沈龙提到“蜂巢”时，那种不容置疑的信任。提到他导师时，那种近乎崇敬的语气。还有“独立系统”、“物理线路”这些关键词……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电光般闪过脑海！

　　沈龙重伤垂危时，被送往的地方是市立第一医院！而“医生”恰好也出现在那里，利用张浩作为诱饵！这绝非巧合！

　　第一医院……那里不仅有张浩，是否也可能隐藏着那个通往“蜂巢”的紧急物理接口？最危险的地方，最不可能的地方？

　　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但却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绝处逢生的方向！

　　赌！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必须再回医院！但不是之前的住院部，而是……其他可能隐藏接口的地方！

　　市政地下光缆枢纽？备用供电中心？甚至……太平间？

　　没有具体位置，只能靠猜测和直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抗议，再次融入夜色。他避开主干道，利用小巷和废弃工地，朝着第一医院的大致方向迂回前进。

　　一小时后，他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第一医院庞大的建筑群外围。此时的医院比之前更加戒备森严，住院部楼下依旧有警车闪烁，显然之前的混乱还未完全平息。

　　他绕到医院后勤区域，这里相对安静，主要是仓库、配电房和废弃物处理中心。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栋附属建筑，寻找着任何可能隐藏接口的迹象。

　　他的注意力最终被一栋独立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低矮混凝土建筑吸引。它位于医院锅炉房后面，几乎被高大的灌木完全遮挡，只有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窗口的金属门，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却异常粗壮的密码锁。

　　这里太不起眼，太隐蔽，防卫却异乎寻常的物理化（高级密码锁而非电子监控），符合紧急备用设施的特征。

　　就是这里！

　　他观察四周，确认没有监控探头和巡逻人员后，悄无声息地靠近。密码锁是机械转盘式，极其古老，有六位密码。

　　六位数……什么数字对沈龙或者他导师有特殊意义？

　　沈龙的警校学号？生日？或者……

　　彭乐猛地想起沈龙之前潜入张浩办公室时，输入的那个密码——他的警校学号！这是很多老派特工的习惯，使用对自己有特殊意义且不易被破解的密码。

　　他尝试回忆沈龙档案里可能存在的数字组合。沈龙的生日？他不知道。入职年份？不清楚。

　　等等……李雄案！沈龙的导师力排众议重启调查！李雄案的案发日期？或者结案日期？

　　三年前……具体日期是……

　　彭乐闭上眼睛，全力回忆三年前那场让他身败名裂的案件的每一个细节。最终定格在卷宗首页的那个日期上。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转动密码锁盘。

　　哒…哒…哒…

　　机械齿轮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每一声都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最后一位数字转到位。

　　咔嗒。

　　一声清脆的机簧弹开声！锁开了！

　　彭乐心脏狂跳，轻轻拉开沉重的金属门。门内是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混凝土阶梯，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臭氧味道的空气。

　　他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关上门，内部自动落锁。

　　阶梯尽头，是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四壁是裸露的混凝土，没有任何装饰。房间中央，只有一台看起来极其老旧、却保养得异常干净的黑色金属机柜，机柜正面没有任何按钮或屏幕，只有一个类似军用电话的沉重手柄，和一个标准的光纤接口。

　　机柜侧面，蚀刻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的徽标——一个被极细线圈环绕的蜂巢图案。

　　找到了！就是这里！

　　彭乐毫不犹豫，从背包里拿出那枚微型芯片，插入机柜的光纤接口。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那个冰冷沉重的通讯手柄，将其放到耳边。

　　听筒里，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稳定的电流嗡鸣声，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被唤醒。

　　等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几秒钟后，嗡鸣声骤然停止。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与之前“医生”伪装的合成音截然不同的电子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验证请求。标识码。】

　　彭乐屏住呼吸。标识码？沈龙从未提及！

　　他脑中飞速旋转。沈龙的名字代号？潜龙？不对。沈龙的生物特征？这里无法提供。

　　还有什么？沈龙极度信任的导师？那个代号“蜂巢”的人？

　　他猛地想起沈龙提到导师时，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他赌上最后一把！

　　他对着话筒，沉声报出了沈龙之前昏迷时，反复强调、并确认可信的那个代号：

　　“蜂巢。”

　　短暂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语调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确认感？

　　【声纹初步匹配：彭乐。权限临时授予：一级紧急访问。状态查询：潜龙（沈龙）生命信号微弱，位置锁定：地下三层，特殊医疗隔离区，深度昏迷，生命维持系统介入中。指令？】

　　沈龙还活着！就在这家医院的地下！被“医生”控制着，但还活着！

　　巨大的 relief（解脱）和更深的紧迫感同时冲击着彭乐！他几乎要吼出来！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汇报：

　　“我是彭乐。‘医生’控制医院，沈龙危在旦夕，张浩被囚禁为人质，老妇人失踪，证据芯片已插入接口，请求紧急指令和支援！”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有极其细微的数据处理声。

　　终于，电子音再次响起，语速似乎加快了一丝：

　　【情报收到。风险等级：临界。启动‘归巢’协议。保持接口连接。支援引导：已部署。倒计时：十二分钟。生存概率估算：低于百分之十七。祝好运。】

　　通讯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嗡鸣声。

　　接口下方的芯片指示灯开始急促闪烁，数据正在被高速读取上传！

　　但同时，彭乐也听到了！阶梯上方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外，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声！

　　他们发现了这里！“医生”的人来了！

　　支援需要十二分钟！他必须在这里坚守十二分钟！面对即将破门而入的专业枪手！

　　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十七。

　　彭乐缓缓放下通讯器，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到极致的平静。

　　他拔出双枪，检查弹匣，身体紧靠在混凝土墙壁后，枪口稳稳指向唯一的入口。

　　那就战吧。

　　第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