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同盟》梵殛

23、余烬独行

　　深渊同盟第二十三章：余烬独行

　　医疗监护仪那一声漫长而冰冷的“嘀——”声，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死寂的安全屋里无限回荡，碾碎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温度。

　　彭乐僵立在手术台边，世界在他周围凝固、褪色、崩塌。他看着沈龙那张失去所有生气、凝固着最后痛苦挣扎痕迹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碾碎的剧痛。

　　死了？

　　就这样……死了？

　　在他拼死守护的堡垒里，在他离开的短短几个小时内，被他最想击败的敌人，用如此冷酷而羞辱的方式，夺走了生命？

　　那个强大、冷静、背负着秘密使命的国安特工，那个与他从对峙到同盟、在枪林弹雨中背靠背作战的战友……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无声的尸体？

　　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毁灭性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他猛地一拳砸在已经熄灭的医疗仪器上，金属外壳发出刺耳的扭曲声，但他的指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

　　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那支空注射器上，那残留的几滴幽蓝毒液，如同恶魔嘲讽的眼泪。

　　然后，“医生”那经过处理的、冰冷非人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通过报废的仪器扬声器响起，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游戏结束。临床验证。无能为力。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最后通牒。两个小时。星光汽车影院。一个人。所有东西。

　　还有……诊所的老妇人。

　　威胁，赤裸裸的、精准无比的威胁。将他最后可能寻求帮助或庇护的路径，也彻底堵死。

　　“医生”算准了一切。算准了他的愤怒，他的绝望，他的软肋，他孤立无援的境地。

　　彭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直了身体。他眼中的赤红和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冻结一切的冰冷。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入冰川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机械的、绝对专注的决绝。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合上了沈龙那双未能瞑目的、残留着痛苦与不甘的眼睛。

　　“安息。”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的债，我来讨。”

　　他转身，动作变得异常冷静和高效。他从沈龙贴身的衣物夹层里，取出了那枚至关重要的、储存着所有从张浩办公室获取数据的微型芯片。他将那部报废的加密手机、那枚刻着“R”的针头套、以及这支空的注射器，全部小心地收入一个防震的证物袋中。

　　“医生”要的所有东西。

　　他走到武器架前，目光扫过。他没有选择沉重的长枪，而是挑选了两把加装消音器的手枪，插在腋下枪套，四个备用弹匣。几枚高爆手雷，几枚烟雾弹。一把淬毒的匕首绑在小腿。最后，他拿起一套沈龙之前准备的、最高级别的轻型防弹护甲，沉默地穿上。

　　他走到控制台前，尝试最后一次启动通讯，屏幕上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雪花噪点。“蜂巢”的链接彻底中断。他不再尝试。

　　他清除了控制台内所有可能残留的操作记录和缓存数据，然后走到了安全屋的总电源闸前。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医疗舱冰冷灯光下的战友。沈龙的脸庞在阴影中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只是沉睡，但那份死寂的苍白却刺痛着他的灵魂。

　　没有时间哀悼。

　　他猛地拉下了电闸。

　　啪。

　　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医疗设备低沉的运行声戛然而止。整个安全屋陷入一片绝对的、沉重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如同坟墓。

　　只有他头灯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孤寂的轨迹。

　　他沿着进来的通风管道，沉默地爬行，离开这座曾经的避难所，如今的墓穴。

　　回到地面，夜晚的冷风灌入肺叶，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埃的味道。他拦下了一辆路过的破旧出租车，报出城西的方向。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夜班的辛苦和生活的艰难，彭乐沉默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飞速倒退。那些灯火、人群、喧嚣……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世界，只剩下两个小时后的汽车影院，和那个必须用血来了结的终点。

　　他在距离星光汽车影院三公里外的一处废弃加油站下了车。支付车费时，他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出租车尾灯消失在黑暗中。他站在原地，感受着肋下依旧传来的阵阵钝痛，感受着心脏在冰冷决意驱动下沉重而缓慢的跳动。

　　他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食物和水，机械地吞咽，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补充能量。他检查了每一件武器，确保它们处于最佳状态。

　　然后，他开始向着那片已知的死亡之地，迈步走去。

　　脚步沉稳，眼神冰冷，如同走向刑场的死士，又如同走向猎物的孤狼。

　　余烬独行，唯血终局。

　　第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