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同盟》梵殛

2、旧伤与新疑

　　深渊同盟第二章：旧伤与新疑
　　安全屋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危险与窥探暂时隔绝。
　　彭乐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堪称“模板级”的安全屋。整洁到近乎无菌，没有任何个人物品，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和隐藏在角落的应急设备。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味。
　　“坐。”沈龙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扔给彭乐一瓶，自己则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壁柜前，手指在柜门边缘某处按了一下，柜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医疗用品，远超普通家庭药箱的规模。
　　彭乐拧开水瓶，却没有喝。他看着沈龙熟练地取出缝合包、消毒液和绷带，突然开口：“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沈龙动作未停，将用品放在茶几上。“概率超过百分之七十。”
　　“哦？”彭乐挑眉，“凭什么判断？”
　　“第一，你曾是警察，而且是优秀的缉毒警。目睹罪案发生，出手几乎是本能。”沈龙撕开一次性缝合包的外包装，语气平淡得像在做任务简报，“第二，你认识我。”
　　彭乐喝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沈龙抬起眼，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细微反应。“巷子里你看到我□□件时，眼神有变化。不是普通人看到□□件时的惊讶或好奇，而是确认。你之前就怀疑我的身份。”
　　彭乐放下水瓶，没有否认。“国安特工很少单独行动，更不会在那种地方以那种方式被围攻。你的证件可能是假的。”
　　“但你知道它是真的。”沈龙示意彭乐坐下，检查他肋间的伤口。“因为你之前就收到风声，近期会有‘特殊人员’在我出现的区域活动。”
　　这下彭乐真的有些吃惊了。他眯起眼睛，任由沈龙用碘伏清洗伤口，冰凉的触感让他肌肉微微收缩。“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沈龙低头专注于缝合，针尖刺穿皮肤，动作又快又稳。“前缉毒警彭乐，三年前因李雄案失误调职，后辞职。但辞职后并未完全脱离圈子，靠着过去的人脉和本事，偶尔接一些‘灰色’调查的活儿，比如帮家属找失踪的瘾君子，或者帮某些公司调查内部舞弊。消息灵通，但不轻易站队。”
　　线在皮肉间穿梭，带来细微的刺痛和拉扯感。彭乐冷笑：“查得挺细。所以今晚是偶遇，还是你特意为我安排的‘面试’？”
　　“偶遇。”沈龙剪断缝线，开始包扎。“我的任务出现了意外，你的出现不在计划内，但成了唯一的变数和突破口。”他包扎的动作熟练利落，最后用医用胶带固定好绷带。“伤口不深，但近期避免剧烈运动。”
　　彭乐穿上染血的T恤，布料摩擦着新包扎的伤口，带来一丝存在感。“现在可以告诉我，李雄案到底怎么回事了吗？你说证据是被内部人员窃取，是什么意思？”
　　沈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墙边，手指在墙面划过，一块看似普通的墙板无声滑开，露出嵌在墙体内的显示屏和操作台。他快速输入一串指令，屏幕亮起，出现一系列加密文件图标。
　　“李雄，‘新世界’集团在亚太地区的三号人物，三年前被你所在的专案组抓获。案件证据确凿，足以让他和一批核心成员被判重刑。但在开庭前一周，李雄在拘留所突发心脏病死亡。”沈龙调出一份尸检报告的高清图片，放大颈部特写。“官方报告是自然死亡，但你看这里。”
　　彭乐凑近屏幕。在李雄颈部侧下方，有一个极细微的针孔痕迹，若非特意标注，几乎无法察觉。
　　“这是……”
　　“高度疑似注射痕迹。”沈龙切换图片，是一份毒理报告。“体内检测到微量□□成分，这种药物能导致呼吸肌麻痹，模拟心脏病发作。剂量控制得极好，若非最顶尖的法医仔细排查，根本发现不了。”
　　彭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当年虽然怀疑李雄死因，但根本无法接触到如此详细的尸检信息。内部调查结论一口咬定是证据保管链失误，导致关键物证在送去检验途中被污染失效，绝口不提谋杀的可能。
　　“谁干的？”他声音有些沙哑。
　　“不知道。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必须有权限进入拘留所的医疗室，或者本身就是执法人员。”沈龙又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当年物证清单的副本和你提交的原始记录的对比。”
　　彭乐一眼就看到了差异。几样最关键的证据——包括李雄的加密账本和一部通讯录手机——在副本上的鉴定结论变成了“损坏无法读取”或“来源存疑”，而他的原始记录明确记载这些物证完好且内容极具价值。
　　“这些物证……被调包了？”
　　“或者内容被篡改、破坏了。”沈龙关掉屏幕，“内部调查报告刻意忽略了尸检疑点，集中火力在物证‘保管失误’上，让你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彭乐一拳砸在沙发上，怒火在眼中燃烧，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三年来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却又指向更深的黑暗。
　　“为什么现在重启调查？为什么是你？”他盯着沈龙。
　　“‘新世界’没有消失，它完成了重组和转型。”沈龙神色凝重，“过去的三年，他们从单纯的贩毒，扩展到了军火走私、金融洗钱，甚至利用庞大的地下网络进行数据窃取和商业、政治勒索。势力比三年前更庞大，也更隐蔽。”
　　“我们近期截获的情报表明，他们正在策划一次大规模行动，目标可能是窃取一项国家级人工智能技术的核心数据。而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代号‘夜枭’，很可能与三年前处理李雄案内部调查的某个关键人物有直接联系。”
　　“我们需要从李雄案的旧线索入手，找到这个内鬼，顺藤摸瓜阻止‘夜枭’。”沈龙看向彭乐，“你是当年距离真相最近的人，也是最了解‘新世界’运作模式的前线人员之一。我们需要你的经验和记忆。”
　　彭乐沉默了。他需要真相，需要洗刷冤屈，但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一个神秘的国安特工，一个牵扯巨大的阴谋，一个深藏内部的内鬼……
　　“我凭什么相信你？”彭乐缓缓道，“国安内部可能也有他们的人。你如何证明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这也许是另一个圈套。”
　　沈龙似乎早就料到这个问题。他从颈间拉出一条极细的金属链，下面挂着的不是士兵牌，而是一个微型USB接口的黑色金属片。
　　“这是我的‘黑匣子’。”他将其插入操作台的一个接口，“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我所有的行动轨迹、通讯记录、生理数据（包括心率、压力水平），甚至环境音频都实时加密上传至一个独立服务器。服务器由我导师——一位已退休的前国安副部长——单人掌控。如果我死亡、失踪或叛变，所有这些数据将会自动解密，发送至最高检七个不同部门的负责人邮箱。”
　　屏幕上跳出一个验证界面，沈龙通过虹膜和指纹双重认证，调出了一份实时数据流。
　　“你可以查看我今晚的所有数据。包括我被伏击的时间地点，以及和你相遇前后的全部记录。”沈龙让开位置，“这是我所能提供的、最高级别的自证清白。”
　　彭扫过屏幕上快速滚动的加密数据流和多项生理指标图表。这种级别的实时监控和备份，确实不像一个叛变者或设局者会采用的方式，太过冒险和不可控。
　　但他仍然没有完全放心。“你的导师可靠吗？”
　　“他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沈龙语气肯定，“也是他力排众议，秘密重启了对李雄案和李雄之死的调查。”
　　彭乐沉思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好。我加入。但我有个条件。”
　　“说。”
　　“我需要绝对的行动知情权和部分决策权。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你的工具。我们是合作者。”彭乐目光锐利，“一旦我发现你有所隐瞒或利用，合作立即终止。”
　　沈龙几乎没有犹豫。“可以。我们是平等的合作者。”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这一次，少了些试探，多了些沉甸甸的、基于利益和局势形成的初步信任。
　　“第一步，从哪里开始？”彭乐问。
　　沈龙重新调出操作台界面，输入指令。“从最直接的线索开始。今晚袭击我的人，虽然死了，但他们的装备、身体特征、行动模式都是信息。我已经远程通知了可靠的清理小组处理现场，他们会把初步分析报告传回来。”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加密文件接收提示。
　　沈龙点开文件，首先是四具尸体的面部特写和指纹匹配结果。
　　“没有登记身份。”沈龙并不意外，“典型的黑户佣兵。”他放大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臂特写，上面有一个模糊的纹身：一个被扭曲的数字“9”缠绕的地球图案。
　　“这是……”彭乐瞳孔微缩。
　　“你认识？”沈龙立刻注意到他的反应。
　　“‘九头蛇’佣兵团的标记。”彭乐语气沉了下来，“一个国际知名的雇佣兵组织，认钱不认人，以手段残忍和完成任务率高著称。但他们收费极高，通常只接大国政治任务或顶级富豪的脏活。‘新世界’居然能雇动他们？”
　　“这不寻常。”沈龙标记下这个信息，“说明这次行动或者要保护的秘密，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
　　报告后面还有对武器、通讯器的分析，都是无法追溯来源的常见黑市货色。最后一部分是现场环境分析，包括弹道测算和足迹还原。
　　“等等，”彭乐忽然指着画面一角，“放大那里。”
　　那是巷子口一个模糊的、几乎被忽略的脚印，与袭击者们的作战靴印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轻便的软底鞋。
　　“清理小组注意到这个了，”沈龙调出备注，“判断可能是无关人员的脚印，发现时间远早于冲突发生。”
　　“不对。”彭乐摇头，“这个巷子白天都很少有人走，半夜更不可能有普通市民闲逛。看脚印的朝向和深度，这个人当时处于静止潜伏状态，而且停了不短的时间。”
　　他看向沈龙：“当时除了我们和那群佣兵，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沈龙脸色微变，立刻将图片发送回去，要求进行增强处理和更详细的分析。
　　“如果真有第三个人……他是渔翁得利的观察者？还是……”沈龙想到一种可能，“灭口失败的备用方案？”
　　就在这时，沈龙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一条简短的信息。
　　“清理小组在其中一个佣兵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点非常微少的特殊纤维残留。”沈龙念出信息，眉头紧锁，“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衣物，也不属于你我。”
　　“是什么？”
　　“初步判断……是一种高级定制西装的常见衬里材料。”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人，深夜出现在肮脏的巷弄，旁观了一场血腥的伏击？
　　这画面太过诡异，却又隐隐指向某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西装……”彭乐喃喃自语，猛地抬起头，“张浩！”
　　沈龙立刻反应过来：“你以前的副队长？”
　　“他有个习惯，任何时候都西装笔挺，甚至凌晨出现场也不例外。他说这是警察的‘门面’。”彭乐语速加快，“而且，他对李雄案的态度一直很微妙。当年内部调查，他是最先认定我失误的人之一。”
　　沈龙迅速调出张浩的公开资料和有限的内部档案。张浩，现任缉毒总队副队长，仕途平稳，风评尚可，没有明显污点。
　　“动机呢？”沈龙问，“他已经是副队长，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冒险和‘新世界’勾结？”
　　“不知道。”彭乐眼神锐利，“但我知道，他妻子常年卧病在床，需要一种进口特效药维持，费用极高。以他的工资，绝对负担不起。”
　　一个可能的动机出现了。
　　沈龙快速操作起来。“我会深入调查张浩的近况，包括他妻子的医疗记录和他们的银行流水。但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他看向彭乐：“你说你辞职时，‘忘记’归还了权限卡和警徽？”
　　彭乐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略有磨损的权限卡和闪亮的警徽，放在茶几上。“习惯了随身带着，算是个念想，也可能……潜意识里觉得总有一天会用上。”
　　沈龙拿起那张权限卡。“张浩的办公室，应该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彭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潜入总队大楼？那是一级警备区域。”
　　“你有卡，我有技术。”沈龙语气平静，“而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张浩如果真是那个旁观者，他现在一定忙于处理后续，或者以为我们正在逃亡，绝不会想到我们敢立刻反身回去查他。”
　　风险极高，但回报可能极大。
　　彭乐只思考了几秒钟。“我知道一条旧的通风管道，通向他那层楼的清洁工具间，监控有个盲区。但需要精确的时间点。”
　　“后勤系统的轮班表和监控日志，我可以搞定。”沈龙站起身，“我们需要一套计划，和一个不容有失的时间窗口。”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四点二十一分。
　　距离天亮，不远了。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