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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总算吃上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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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春月,从段府角门出来,便一路往南。
虽说段家是后进勋爵,不及那开国大将,附庙重臣,却也住得清净远人,宽敞安逸,一坊里只几户人家。
不过这坊中自然没什么商铺酒楼,采买个东西总是不方便。
春月一路往南,穿过两条街便到了一处热闹商市,这便是京城的西市了,里头珍玩无数,粮店,布店,茶铺,酒楼等,遍地都是,甚至有那卖波斯毯与西域骏马的大铺头,外头揽客的哥儿用白布包了头,作异国打扮来揽客,很是有趣。
一进这西市,春月便到常去的熟食铺子,先捡了半副用香药灌了再蒸熟的好猪肺,交代伙计仔细切了。
又选了二斤加了大料,熬得红艳艳,香甜软烂的肘子肉。再切上一只酱鸡,一副卤猪耳,一包鸭脚下酒,这肉菜便算置办好了。
再出门到隔壁冷酒铺里沽了一角淡酒。
春月想着,月姐晚上还得去上差,虽只半个时辰的功夫,要是吃醉了,也不好,便特地挑了不易醉人的那种。
正巧,春月今日去上工时,与干姐妹说了这事,她姐妹是作房内女使的,听说了春月几个大的要凑钱请小的吃酒,也想来,便跟着凑了四十个钱。
虽说这京城遍地王公、满街贵戚,这吃食上价儿倒也不高,这几大包好肉食,并那一角散酒,放在平时也就一百五六十文,可今日几下里加起来却要了一百八十文,她拿了自己的钱补上。
春月心头发沉,想必是南边州县受灾,粮价上涨,连带着这吃食的价也涨了,不知家里好不好。
英娘昨日已额外给了钱,托她置办蜜饯,春月就一道买了,找小食铺子捡了半斤桃脯,半斤杏脯,蒸糖糕二十块,散茶二两。
见街上有卖胡饼的,又捡了一篮胡饼。
徐月抱着牙粉澡豆回房时,就见欣姐、周儿几个在屋里忙着,草儿在一旁打下手,春月坐在炕上,模样有些疲惫,那大桌上,碗碟杯盏、箸儿筷儿的什么都有,只是仔细一瞧,倒像是大厨房里用的物件。
屋里人到得齐,就差英娘不知为何还没回来。
“不好教你偷拿东西回来,下晌,厨房那些婆子领了月钱,都吃酒躲懒去了,周儿姐姐教我与了那看屋的王婆子几个钱,便借回来这些,待吃完了酒,我再悄悄送回去,不妨事。”
徐月把新添的东西放好,草儿见她盯着这些碗碟,面色有异,便与她咬耳朵,细说这里头的门道。
原是因为,这府里作主人的爱热闹,常请客。下人们也是有样学样,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请的。
只是若想着请客,若通家都在这府里的还好些,锅碗瓢盆总有现成的,行事便宜。
这外头赁来的女使婆子们可为难,毕竟,吃了人家的酒,总要还请,还得料理得像个样子,没有几碟子几碗的,要被笑话。
若说去旁人家里借锅灶,置席面,倒也不是不行,可人情难还,这样行事也不私密。
若请酒楼做上几个现成的菜吧,那可贵了,熟食铺子里的东西是实惠便宜,可上了高台盘,又是另一种说法,酒楼之菜,贵得不像话,一桌上席,抵得上富农之家一年的开销。
去酒楼吃不经济,便有人想出了这去熟食铺子买吃食,再到各院厨房借碗碟的方法,那厨房中人见有利可图,便也一道瞒了下来。
“今日多了一位客,是我的干姐妹,这酱鸡、猪耳和鸭脚就是她出的,你们待会儿都与她吃一盏酒罢。”
春月斜靠在炕上,两眼半闭,手里捏着一块蒸糖糕吃着。
她今日未吃午食,肚里空得很,出门又走了不少路,实在是又累又饿。
“即使春月大姐姐的姐妹要来,那位姐姐便是客,怎好教客出钱。”
周儿几个,已把那油纸包好的好肉用碗碟盛好,她也坐下,捡了一块桃脯边吃边说。
欣姐爱甜食,这桃脯甜滋滋却不腻牙,当真是好吃。
泥炉里火正旺,上头一只壶,正烧着水,热气从那壶嘴喷出。
“她不是个小气人,不许说这样外道的话。”
正说着,英娘和一年轻姑娘挽手而来,那姑娘一副体面女使打扮,生的肤白胜雪、杏眼桃腮,上着桃红绸面袄,下着水青布裙,头顶假髻,上插一根银簪、一只青玉小插,身上隐隐有股清香,若是会梳头的人,便能识得这是茉莉水的味道。
“你来啦,房里不宽敞,将就坐,可别见怪。”春月见干姐妹来了,笑着上前与她见礼,又与旁人介绍道:“这是新荷,你们唤她姐姐便是。”众人唤过。
“新荷姐姐,您坐着。”本占着那好凳的欣姐,忙起身,教新荷坐。
新荷只笑笑,让欣姐自己坐下,不必多礼,她则挨着英娘坐了。
“快吃吧,我可饿了,不给你们留好菜了啊。”英娘与新荷也是一早认识的,又瞧着几个小的有些拘谨,便故意端着碗碟夹菜吃,破了这屋里的气氛。
好久没吃上好肉,徐月可不想再打甚么眉眼官司,她手拿着胡饼,又夹了好肉在里面,大口大口地吃着,十分快活。
众人也笑起来,自在了许多,周儿捧了酒来,给每人都斟了满满一盏。
春月好热闹,又教大家一同举杯,徐月尝了尝,酒气不重,想来应该不醉人,她便壮着胆子全吃了下去,肚里火辣辣的,却不难受,还有些舒坦,只是一会儿过后,便满脸通红,两眼茫然,一副醉样。
大家见了,哈哈大笑,又笑徐月不中用,这样淡的酒也能吃醉。
酒过一巡,小歇,春月夹了片灌肺进嘴,慢慢品着,又问英娘:“你下晌上哪去了,那童妈妈不是给你们针线局放了假?”
“说到这事我就生气。”英娘平日最是个好性子,此时却将手里酒盏往桌上狠狠一掼,满脸不忿。
英娘是个好性儿的,这样动气还是头一遭,众人忙劝她,又问是怎么了。
“前些日子不是说,李大娘子不让府里做冬衣了?她想出这样的俭省法子,咱们作奴才的,不便多说。只是我也存了私心,想着能少做些活计也好。”英娘一边说,一边饮尽了一盏酒。
“只是那童妈妈,为这事不满,这几日,总板着脸,还爱拿话刺人。”原来是为了这冬衣的事,徐月了然。
这上官少了沾油开荤的机会,作属下的岂有好果子吃?不成出气包就不错了。
“谁知今日,那童妈妈从库房里翻出一堆陈年旧布,教俺们拿去做冬衣,还拿话刺人,说有事自去寻她与大娘子便可,莫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说这话时,对着英娘,虽未指名道姓,可别人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童妈妈话里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