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疏》今朝沐雨生

2、冯宜宁

　　北京兴源的负责人是林熙棠，是林晤宇的表哥，不是林老爷子的直系，但也是优中选优的管理者。
　　赵云帆不怎么喜欢出门，也没什么非见不可的人，林熙棠倒是每天早上会给他发消息，等他醒了回一下吃什么。
　　林熙棠四十出头的年纪，气质也是林家一贯的温和，赵云帆没有三十二岁的大人样，在这里也是被照顾的。
　　他和秦思远见面两天之后，秦家和冯家就都来兴源了，来的有长辈，林熙棠亲自接待的，赵云帆跟在他后面，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订婚宴试菜，可大可小的活动。
　　长辈来的是冯宜宁的大哥冯奕凯和秦思远的母亲，其实他们这种情况是按部就班来的，婚前协议和订婚宴是一起的，然后才是领证，婚礼说不定要等到项目成功才会办。
　　包间里坐着他们六个人，秦思远的妈妈董善宁是个很和善的女人，她似乎更感性，而不是看重利益。
　　冯宜宁比秦思远大八岁，又没有感情基础，这种情况下，很难说。
　　赵云帆只是有一种感觉，秦思远应该也搞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只要踏实过日子怎么都行。
　　两幅面孔吗？
　　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
　　二十出头作为警校生参加任务，真的杀过人放过火的赵云帆如此想到。
　　饭局很平和，多是对菜品的评价和要求，偶然见提起其他人，也是和忌口相关，林熙棠几乎知道他们提起来的每一个人，也能说出忌口内容和饮食习惯。
　　赵云帆甚至算不上陪客，他只是顺便来吃饭，基于不浪费粮食的原则。
　　董善宁看向赵云帆：“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最近怎么样，工作和生活都还顺心吗？”
　　赵云帆笑答：“挺顺心的，虽然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但总的来说，我过得还不错。”
　　虽然颠沛流离，但没有缺过钱，也没有缺过爱。失去的很多，得到的也不少。
　　“那还挺好的。”她点头。
　　她也不想延伸什么话题，比如林婉瑛，比如萧政峰，比如赵云帆幼时来北京投奔的人。
　　这些事情都不聊，林熙棠几度发起话题，才让这个场面没那么冷场。
　　长辈在场没有太久，他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相处空间。只不过冯宜宁有电话要回，秦思远叫住了赵云帆。
　　最后又是他们俩单独坐着了。
　　“你以前在北京生活过？”秦思远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赵云帆挑眉，点头：“算是吧，不过那个时候不能算是生活。”
　　算是无路可走了。
　　“那你不应该很出名吗？”秦思远也认识很多富二代，赵云帆这种少年成名的角色，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被人记住了。
　　赵云帆突然笑了笑，开口道：“我一直挺有名的，我可是黎崇的亲儿子。”
　　说起这个名头，秦思远就想起来了。
　　黎家是矿业发家的，黎琅西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黎明珠，去父留子唯一的孩子是黎崇。黎明珠年轻的时候有朋友带着孩子来投奔她。
　　黎崇少年老成，明明大不了几岁，管的非常宽，从小到大，十几年不变，如兄如父，直到“儿子”介入了黎家和姜家的婚约。
　　黎崇的亲儿子，赵云帆。
　　“原来是你。”秦思远听说过，黎家和姜家那么好的关系，几乎不往来了。
　　“你听说过我？”赵云帆提起兴趣，“哪个版本的？”
　　八卦吗，总要抛砖引玉的。
　　秦思远摇头：“好几个版本吧，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算了。”
　　欲言又止。
　　赵云帆只在心里笑了笑。
　　一般人见面谁聊这个啊。
　　一时间有些沉默。
　　赵云帆扶额沉思片刻开口：“你想问就问呗，我没有读心的本事，我也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情况。”
　　秦思远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觉得这个话题还能聊下去。
　　他们就应该继续不熟。
　　不过赵云帆倒是有个新思路，董善宁很早就认识他了，如果她是明珠阿姨的朋友，那作为他的儿子，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我没什么想问的，我有自己的判断，我只是觉得我们俩聊这些，怪怪的。”秦思远实话实说。
　　赵云帆点头：“那我问你吧，不能对我说的这些事情，冯宜宁知道吗？”
　　“我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那萧政峰知道吗？”
　　“不完全知道吧，我没主动说过。”
　　“会影响你和冯小姐的婚事吗？”
　　“……”
　　沉默，恰到好处的沉默。
　　这么年轻的政法学院高材生，能有多离谱的事迹啊？
　　好奇，但不多，毕竟知情意味着参与，他还是不太想。
　　“我只能解决外部的问题，解决不了你的问题。”赵云帆给出结论，“整件事情其实也就冯小姐一个人有决定权，是她愿意，才能走到现在这个步骤，你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解释吧。”
　　这是他的想法。
　　秦思远点头，是啊，她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她和萧政峰十六岁就在一起了，她一直是愿意喜欢萧政峰的，萧政峰也是愿意喜欢她的。
　　他只是凑巧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然后人生走了另一条路，一直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冯宜宁的电话结束了，他们俩就一起离开了，秦思远总是淡淡的，他好像并不看好，但也并不逃避，冯宜宁也是淡淡的，排好了计划就按步执行。
　　好像有很多糟心事，但又好像完全没有。
　　他们俩并排坐在后座。
　　“我等下有事，晚上结束比较晚。”冯宜宁先报备。
　　“嗯，我去接你。”
　　“你不问什么事吗？”
　　“如果你愿意让我接的话，我能接到你就可以了。”
　　“好，我到的时候把位置发给你，快结束的时候联系你。”
　　“嗯。”
　　他们之间还不算太熟。
　　包间里赵云帆还坐着，林熙棠忙完了听说他还在，就又回来了。
　　“没吃饱就加菜，林家不会缺饭吃的。”他半开玩笑，招呼上了些茶水和餐后点心。
　　赵云帆当然吃饱了：“说起这个，你怎么看我和黎家、姜家的事情？”
　　“我常常觉得，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一个人就能处理的，能说出来的理由和真正的理由多少有点出入，我和这两家的人也接触过很多年了，我很难觉得，你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他补充：“至少在你和婉瑛的事情上，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晤宇不反对你们。”
　　世家选出来的家族实权掌握者，总是不一样的。
　　“冯宜宁你了解吗？”他换了个问题。
　　林熙棠思考了一下：“她很婉瑛其实很像，被宠着，被爱着，所以大胆去爱别人。她其实很清楚自己能付出的极限在哪里，家人太爱她了，所以她不会在爱情里把家里人也豁出去。”
　　“萧政峰要的太多？”他接着问，不过他觉得也不太想。
　　林熙棠摇头：“那你觉得有几个人像你？”
　　“哪个方面？”
　　他继续道，“大部分男人在情感里都不能接受对方比自己强。更何况婚姻是两家人的事情，而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冯家比萧家强。”他点头。
　　林熙棠摇头：“是秦家比萧家强。”
　　冯家不想要萧政峰这样的女婿，但能接受秦思远这样的女婿。
　　这件事情本身和萧政峰和秦思远没有关系。
　　“萧政峰也许很有能力，前途无量，但是不够。他现在三十四岁了，冯宜宁的两个哥哥，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比他强了，大家都在成长，谁也不会等谁。比如你在广州见过的秦慕钦，二十多岁就已经能被人记住名字知名律师了。又比如黎崇，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少年英才，或者晤宇，二十出头就能带着家族往前走……”
　　还有很多没有举出来的例子，数不尽的优秀人才，在这些人里，萧政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这样的人太少了。”赵云帆不喜欢这种和别人家小孩的比较活动。
　　有他这种人生经历的也是少数，也不要把他当例子。
　　林熙棠换了个说法：“新时代了，大家也没什么完全不可抗力的阻碍，互相喜欢，至少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晤宇不能决定婉瑛要嫁给谁，也不能决定婉瑛不能嫁给谁。这一点上，冯家也是一样的。”林熙棠很少说这么多话。
　　赵云帆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疯狂转动。
　　他知道冯家这边已经没什么了：“那秦思远呢？秦家什么情况？”
　　“秦家老爷子的父母都姓秦，婚姻整合了两个秦家，现在都是一个叫法了，他们中间有的血脉相连，有的只是名义上的亲戚，比你想的复杂很多。”林熙棠拍了拍赵云帆的肩膀，“其他的就不能由我告诉你了。”
　　“啊？”赵云帆不懂，“为什么？”
　　这一句话很幼稚。
　　“我可不想丢了这份世袭的工作。”林熙棠会以玩笑。
　　他完全不想掺和秦家的事情，即便作为林家人，他已经敏锐地感受到了有些事情。
　　再对说些也没什么意义，到底是外人，表态太多会影响中立的立场，从而带来一些毫无必要的麻烦。
　　不怕事，但也不要惹事。
　　不过他管不了赵云帆，这位惹事是常事。
　　这种时候就要区分清楚责任了。
　　大胆调查吧，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