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道德传闻》five福

8、太过分

　　Chapter 8

　　一间堆满货架和未拆封箱子的房间里，宁友霞正拿着张单子清点厂商送来的货物数量。

　　“阿丽，这送货单上写的玫瑰精油不是两箱吗，这里只看到了一箱啊。”

　　“霞姐，前天上午我不在店里，收货单是小夏姐和于敏签的字。”

　　“我知道了，一会王太太她们几位要来，我去接待一下，你去再叫个人来一起清一下货，记得这次一定要仔细，跟收货单差多少，全部要查出来。”宁友霞强调完，又摸了摸眼前的铁架子，“就叫琪琪来帮忙清货吧，你们清完了顺便叫阿姨上来把仓库打扫干净，我下班前来检查。”

　　“好嘞，霞姐，你放心忙去吧，等会我把单子给你送过去。”

　　一楼的待客室，三位穿着打扮精致的太太正坐在白粉色丝绒沙发上喝茶聊天，面前小茶几的点心架上摆放着几种造型各异的点心。

　　门被轻轻敲响，“进来。”两个字语调结尾都拖了老长，是王太太的声音。

　　宁友霞推开门，笑容满面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三位大美女等我这么久。”

　　“诶呀霞霞，你怎么看着又瘦了呢！是不是偷偷用了什么秘方？”王太太打趣道，她是店里常客，奔四的人了，脸长得年轻，性格也还像个小女生。

　　宁友霞摸了摸自己的脸，故作惊讶地说，“是吗？这么明显的。”又刻意压低声音，“我哪敢瞒着王姐，其实我呀，体重可一点没掉，是做了项目，所以脸变紧才显得瘦了。”

　　这下剩下那两位面像看着陌生的女士也一脸好奇地看向她，王太太则更夸张地站起身来追问，“快过来，快过来，让我们看看。”

　　宁友霞配合地走过去，又是抬头又是低头让她们仔细打量，“我们店专从京城请来的线雕专家，技术是专门从日本进修学来的，好多女明星都是他操刀的项目呢！您看，我这肉贴得多紧致，以前还有点双下巴的，现在影子都看不见了。”

　　“宋太太，你快看看，这技术是还可以哈。”王太太刻意把话题抛给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女士，她离门口最远，脸上有明显的医美痕迹，看着也有四十来岁。

　　宋太太态度矜持，仰着头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项目，我一般都只去日本做，他们那边技术比国内先进多了。”

　　中间年纪看着最轻，存在感也最低的年轻女士也赶紧附和，“还是宋太太见多识广。”

　　门又被敲响，是员工来告诉宁友霞房间已经收拾完毕。
　　“那看几位太太今天都想做什么项目呢？选好了的话，我来安排经验最丰富的技师给各位服务。”宁友霞在柜子里抽出三份文件夹递给她们。

　　宋太太最先决定好，她只做常规的美容和身体保养，王太太问道，“宋太太，你要不要预约个线雕？”

　　“我打算再过两个月去日本做。”

　　“还得是宋太太眼界高，那好，霞霞，今天就给我们两人都安排上跟宋太太一样的就行，账直接从我卡上划哈。”

　　等三位都站起身，王太太像是突然想起来，又一脸严肃地额外交代道，“霞霞，今天东西、人一定都给我按最好的安排啊，尤其是宋太太。你刚刚也听见了，这位大美女可是贵客，出手比我可大方多了。今天是卖我面子才来你们店，你服务好贵客，沾到福气，以后生意才会更上一层楼。”

　　宁友霞看向宋太，她一脸受用，却不多言，似已习惯这样的讨好，宁友霞也赶忙应是，保证一定好好安排。

　　把几位太太送到房间，路过前台时，于敏正坐在那聊天，见宁友霞在看她，像猫见了老鼠，立马收起笑脸，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宁友霞没说话，径直回了办公室，刚坐下没一会儿，阿丽带着琪琪来了。

　　“霞姐，这次进的货，我跟琪琪清点完了，一共少了三件，除了一箱精油，还有一箱面膜和一箱厂家附赠的试用品。”

　　宁友霞听完却显得毫不意外，表示自己知道了，提醒阿丽去叫保洁打扫库房。

　　阿丽走后，琪琪一脸担忧地问道，“霞霞姐，你打算拿那个于敏怎么办？”

　　宁友霞起身拉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安慰道，“没事，库房都有监控的，我昨天已经检查过了，她几次偷拿东西的过程都拍的很清楚。”

　　“那霞霞姐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于敏好歹是你小夏姐的亲戚，这件事，我会跟小夏说的，让她去处理更好一些。不说这个了，你才刚上大学，上课又忙，平时有空就多和朋友们出去玩玩，吃吃好吃的，不要老来这边帮忙了，听见没。”

　　琪琪却不愿答应，她性格文静乖巧，打扮得也很学生气，却是个非常有自己主见的女孩，“没事的霞霞姐，我们平时也没那么忙，好多同学都会出去兼职，我会安排好时间的啦。”

　　宁友霞知道说服不了她，便也不强求，掐了把她的脸蛋，“你呀，就是太操心了，小屁孩，店里生意现在好的很，养几个你都不在话下，趁着还年轻，该玩的时候就要多出去玩玩知道吗？”

　　琪琪也不挣扎，含含糊糊地说道，“知道了，霞霞姐。”

　　年轻就是好，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皮肤又滑又嫩，宁友霞又捉弄她好一会才放人走。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邝富文明天在深城大学要参加演讲会，这两天索性便请了年假，在家里陪伴晶晶，宁友霞空出点时间，便打算给邝富文拨去电话，却突然收到一个意外来电——是柏枫。

　　莫名的有些紧张尴尬，宁友霞赶忙接通，“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是我，柏枫。”

　　“嗯，我知道。”

　　“友军那边，我下午就会去会见了，等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那我下午跟你一块去吧，你大概几点过去？”

　　“其实你不用过去的，现在拘押阶段，家属也没办法探视。”

　　“我知道的，上次就去过了，警察只让买点衣服送进去，这次你去会见，也帮我问问他还缺不缺什么东西。”

　　可能是在犹豫，柏枫又安静了两秒，才接着说，“好，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宁友霞觉得柏枫今天说话的语气格外奇怪，似乎遮遮掩掩些什么，便让他直说。

　　“有空一起吃个午饭吗，有个人想带你见见。”

　　宁友霞有了猜想，她心突然开始加速，既急切又害怕地想得到那个答案，激动地不知道怎么说是好，完全忽略了对方的问题，“柏枫，你是说！”

　　“一会我们打算去天星广场吃午饭，你方便过来吗？”

　　“方便的，方便的，我现在就出发。”

　　宁友霞急匆匆地扑到镜子前，里面的女人画着一副精致的妆容，打开几个抽屉才翻找出一包卸妆巾，一口气胡乱擦去脸上的口红和眼线，可怎么擦都与从前不一样。

　　来不及再考虑那么多，她赶紧拿了车钥匙就往天星广场赶，等红绿灯的时候才想起给阿丽打了个电话，让她记得盯着点店里。

　　半小时的路程不算远，这一路上等红绿灯却让宁友霞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终于到了约定的地方。

　　二十多度的天，宁友霞却感觉手脚冰凉，顺着柏枫给的地址走到了三楼的一处儿童乐园，里面有好几个小男孩在玩耍，宁友霞专注地在其中搜寻，还是柏枫叫了一声，她才发现他正坐在一旁。

　　“小树在里面？”宁友霞着急地问道。

　　“对。”

　　下一秒，柏枫就果断地拽住想往里走的宁友霞，力道之大，宁友霞都有些吃痛，此刻她不愿与他多计较，克制地开口，“柏枫，你做什么？快松手。”

　　“宁友霞，对不起。”宁友霞用疑惑地眼神打量他。

　　“我很抱歉，但是现在只能请求你先不要告诉他你是他妈妈。”

　　“凭什么？为什么？”宁友霞语气逐渐激动，但为了不引起其他家长的关注，还是压低了音量。

　　柏枫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有种无可奈何的不忍，“因为我不想他受到第二次伤害。”

　　宁友霞不想听他多废话，直接上手想掰开他的桎梏，但柏枫抓得太牢固，一只手青筋暴起却纹丝不动，跟个铁螃蟹似的。

　　“宁友霞，听我说，现在就算告诉了他，你能把他带回家吗？他能光明正大的当着所有人叫你妈妈吗？”柏枫用劝慰的口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一下就把宁友霞戳破了。

　　她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呼吸困难，捂住脸又颓然地坐下，柏枫赶忙递上纸巾，宁友霞憋着口气不去接，带着鼻音翁声翁气地说，“你TM真的太过分了你知道吗，你真的太过分了。”

　　柏枫看着眼泪从她手指缝里漏出来，一滴滴打湿桌面，凑近了用近乎恳求地语气劝说道：“现在我和你，还有小树，刚刚才团聚，他之前在港岛，一下子换了个新环境，很多不适应的，过段时间，等他熟悉了我，熟悉了这边的环境，再慢慢跟他解释这一切，你觉得可以吗？”

　　慢慢地宁友霞情绪也冷静下来，从柏枫手里夺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故作潇洒地嗯了一声，算作是答应了。不能和小树相认，令她心如刀搅，但只要是为了小树好，她也只能听取。宁友霞拼命安慰自己，只要能见到孩子就好了，其他都是小事。

　　“Allen！”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柏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男孩快跑着冲了过来。

　　小树一开始没注意到宁友霞的存在，兴奋地跟柏枫用英语交谈，女人太过强烈的注视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
　　没等柏枫开口介绍，宁友霞主动向他伸出手，“你好阿，小朋友，我是，”她转头看了柏枫一眼。

　　“她系daddy个朋友。”柏枫主动说明。

　　方才还活泼好动的男孩突然变得有些羞涩，看了眼柏枫，也伸出手回握住宁友霞，“雷好阿，阿姐，我中文名字叫柏树，你可以叫我小树。”一讲到普通话，他的口音就开始变得奇怪，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显得有些滑稽，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

　　此刻，宁友霞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男孩，过去种种的怨与恨留下的伤痕似乎已经在逐渐愈合，心头顿时只剩下对于命运的感恩，简直想去庙里拜一拜。她很想把男孩紧紧拥入怀中，但一想到柏枫的话，只能畏缩地打消这个念头。

　　吃饭的时候，柏树已经和宁友霞渐渐熟络，面前这个漂亮姐姐给他的印象很好，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柏枫就在一旁默默听她们两个聊天，偶尔充当翻译，顺便穿插着给小树夹菜。

　　铃声又响起，是邝富文的电话，宁友霞如梦初醒，想起今天还没联系过家里，心情瞬间变得沉重。

　　走到餐厅外宁友霞才接通电话，邝富文的声音传来，旁边夹杂着晶晶的吵闹声，明明没做什么，她却突然有种心虚感。没等邝富文来得及问，宁友霞就赶忙解释道今天一直忙到现在，好在邝富文并未追问，只是问辛不辛苦，几点下班，讲完又把电话递给晶晶，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宁友霞敷衍地应和着，眼睛却频频望向玻璃窗里的柏树，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结束同女儿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