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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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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倏地抬头,那少女蹙紧眉毛,明明眼泪像珍珠一样一滴一滴落下,可她却从未退缩。
到了医务室,校医立刻进行了初步检查,脸色变得凝重。
“肘关节严重挫伤,可能伴有骨裂或更严重的损伤,必须立刻送医院做详细检查!”
龙崎教练和班主任也赶到了,气氛顿时更加紧张。手塚国光被小心翼翼地放上担架,准备送往医院。
在被抬出医务室前,他不禁想要支起身子,去寻找筱山葵的身影。
她瘦弱的身子在颤抖,在隐忍。
手塚想找她,让她不要担心,可是他没有机会。
见手塚被送走,随着肾上腺素褪去,筱山葵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喘不上气的感觉变得清晰起来。
回想起恍如昨日那个成年后的手塚国光,关于他左臂旧伤的模糊记忆瞬间涌入脑海——那是困扰了他职业生涯的巨大隐患,原来……原来是这么来的吗?是在这样屈辱的情况下,被如此恶意地伤害的吗?
一股巨大的心痛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席卷了她。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年,为了他那还未绽放就可能被扼杀的天赋,为了他此刻默默承受的巨大痛苦。
她此时喘不过气,不禁倒地剧烈咳嗽。
正准备去处理后续事宜的校医听到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折返回来。
“筱山同学?!你怎么了?”校医看到她咳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样子,脸色一变,
“是哮喘发作了吗?快!慢慢呼吸,别急!”
校医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迅速拿来应急的支气管扩张剂喷雾,帮她喷入口中。
药物作用下,那令人窒息的痉挛感终于缓缓平息下来,但剧烈的咳嗽依旧让她浑身脱力,只能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明显的颤音。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看起来比刚才的手塚国光还要狼狈脆弱。
“筱山同学,你没事吧?”校医蹲下身,关切地看着她,“是因为刚才被吓到了吗?”
她以为是之前的冲突场面刺激了这个看起来就体弱的女孩子。
筱山葵无力地摇摇头,想说话,却又引发一阵轻微的咳嗽。她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校医拍打着她的背,一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我联系一下筱山老师,今天早点回去吧。”
“多有打扰,筱山理事长。是这样的,筱山同学可能情绪激动或者剧烈运动后容易诱发支气管痉挛。需要安静休息,不能再受刺激。”
“现在在医务室,已经无大碍了。还多劳烦您。”
筱山葵微微点头,缓过一口气,结果校医的手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爸爸,我……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
剧烈的咳嗽在校医的紧急处理下终于渐渐平息,但余波仍让筱山葵胸腔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需刻意放缓,带着细微的,无法完全控制的颤抖。
这种体验,她在不久之前,来到15年前的前夕也曾经历过。
她虚脱地靠在医务室雪白的枕头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额际与鬓角被冷汗浸湿,衬得她愈发纤弱。
校医刚为她戴上了便携式的氧气面罩,轻柔的氧气流稍稍缓解了那份窒息般的憋闷感。
过了一阵,她的呼吸变得平稳。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关上。
青春学园的理事长筱山修先生站在门口。他显然是从重要场合匆匆赶来,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
他平日温和儒雅,带着学者般沉静气度的脸庞,此刻却被显而易见的担忧笼罩。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第一时间便精准地落在了病床上的女儿身上。
“葵。”他唤道,声音低沉而稳定,却蕴含着不容错辨的紧张。
他快步走到床边,甚至来不及向一旁归来的龙崎教练和校医颔首致意,便微微俯身,仔细端详女儿的状况。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转向校医,语气保持着冷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过敏原,还是……”
校医连忙解释:“筱山先生,筱山同学可能是遭遇了突发事件,情绪受到极大波动,这才诱发了急性重度支气管痉挛。我们已经用了支气管扩张剂和雾化,现在症状缓解了一些,但必须保证后续的静养,不能再有情绪起伏。”
筱山修的目光随之转向一旁的龙崎教练和大和部长,眼神变得锐利而探究,虽未言语,但那份无声的压力已然弥漫开来。
龙崎教练上前一步,深深鞠躬。
“万分抱歉,理事长先生!是网球部内部管理不善,发生了一些冲突争执,筱山同学恰好经过,富有正义感地出面制止,可能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冲击。这是我们的重大失职!”
大和部长也紧随其后躬身道歉,言辞恳切。
筱山修静静地听着,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停留片刻,又落回女儿那脆弱苍白的脸上。他看得出女儿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虚弱而无法开口,那眼神深处除了病痛,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沉默背后是作为学园高层管理的考量。
他转向校医,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我明白了。那么,我现在准备带小女回家,你们辛苦了。”
“非常感谢您。”筱山修郑重地向校医道谢。
随后,他方才转向龙崎教练和大和部长,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威严。
“龙崎教练,大和部长,感谢你们及时通知我。关于今天的事情,我相信你们能独立处理。现在,恕我失陪。”
“是,理事长!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两人连忙应声。
交代完毕,筱山修才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女儿身上,然后柔声道,“葵,我们回家了。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爸爸。”
他的声音温柔得与方才同他人说话时判若两人,充满了全然的呵护。
筱山葵虚弱地点点头,氧气面罩下发出细微的“嗯”声。
她的父亲果然也是十五年前的父亲,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为自己考虑,所以才……选了手塚。
15年前,熟悉又陌生。
可是他的父亲,还有身边的人,还是保持着原样。
筱山葵顺从地靠在父亲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将脸侧贴在他质地精良的西裝上,鼻尖萦绕着父亲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的书卷气和须后水味道。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和紧张在这一刻彻底瓦解,眼角不禁滑落一滴泪珠,迅速没入父亲的衣料中。
之后连着几天,她并没有出席。
手塚的座位离她很近,视线总是落在空荡荡的课桌上。
他来到前方,少见的主动搭话。
那个一如既往明媚的少女此时也有些阴霾。
“手塚君?你问小葵?”
“这两天还在静养,支气管炎犯了,但小葵说自己没大问题。”
那个少女露出愧疚的表情,“如果那天我没离开她身边……”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手塚的目光,倏地捂住嘴,“对不起,要不然手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紧抿着唇,止不住心底的在意。
“无事。”
她果然支撑不住。
他知道她的体力,他很早就知道了。
他其实一开始就能记住筱山葵的名字,当然仅仅只是因为分班表上她的名字在自己下方。
而刚开学不久后,他也能发现筱山葵是个与她长相很匹配的女生。
她总是在女生之间安静地聆听,偶尔晕红了脸,声音也是浅浅的。
偶尔目光交汇之处,她也会礼貌性的眼眉弯弯对视。
虽然温柔,但是很努力,总是勉强自己努力。
教室黑板的右下角写着值日生代表。“值日生——手塚国光,筱山葵。”
她站起身去黑板擦去擦黑板,即使是高处她也会努力去触碰。她踮着脚,伸长手臂,白皙的面容因为用力而泛起红晕。瘦弱的小腿微微发颤,带着裙摆轻轻摇曳。
那个时候手塚国光已经一言不发地开始搬动窗边的桌椅,瞥见她的动作,还是选择走过去,将扫把递给她。
“我跟你换,我来擦黑板。”
她眼眸闪烁过一瞬间的疑惑后,马上露出笑容。
“谢谢你,手塚君!”
她那时候的眼眸湿漉漉的,水光波澜。
值日过程中,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只有当她递抹布时,他会简短地说“谢谢”;当她需要移动椅子时,他会提前注意到并伸手扶稳。
值日结束,他拿起书包和网球包,微微颔首示意后便离开了。
而在结束训练后,他路过女子网球部,不同于男子网球部,女子网球部的活动轻松愉快。
他听见她们之间的交谈,轻快的笑声断断续续。
再走几步,他竟然能看到她的身影。
但她并没身着运动服,依旧是女生制服,手上却拿着网球拍,此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有些疑惑,多加关注。
“筱山同学,要不要休息一下?”铃木美嘉关切地问,她是加入了女子网球部。
看来是陪伴。手塚心中了然。
这时候他听见她们的交谈,带着一点保护的意味。
“小葵今天值日没事吧?跟手塚君一起,顺利吗?”
“手塚君看起来冷冷的,真的能照顾好你吗?”
“可是手塚君网球打的很好~学姐们都这么说!”
“网球是网球啦!”
筱山葵此时出声回应,甚至轻笑出声,活泼轻快。
“手塚君他看我够不到高处,特地拿着扫把过来跟我说交换。”
“他一定觉得他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可对我来说他是真的帮大忙了!”
“确实是他会做的事诶!”另一个女生接话,“手塚君对谁都是那样的啦,很认真但也很冷淡,根本不会察觉到啦。有时候还有点怕他。”
筱山葵笑着说,“确实,我也有点 ……不过手塚君应该是很体贴女生的人~”
他迈不出步伐,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忽上忽下,不知怎的,这般偷听的行径是万般不可的。
他皱起眉头,强行让自己不要再继续关注,转身离去。
可不知怎的,他觉得她那句“我也有点怕他”,“可手塚君”的话语在他耳边不断重复。
她摇摇头,继续练习。就在这时,一个用力过猛,球高速弹飞向侧面小路。
“小心。”她惊呼着想要去提醒,奔跑着上前。
网球被精准地拦截住。手塚国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小路尽头,左手轻松地接住了球。他似乎是刚结束训练,额上带着细汗。
他走上前将球递还给她。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
“谢谢。”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却慌忙弯身喘气。
果然……还是觉得他太过冷淡吗?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是的。
她不会怕他。要不然她不会看着自己,露出善意的笑容。
明显是因为气喘而低下的头。
她的呼吸紊乱了,甚至要过呼吸了。
他不禁提醒,“注意深呼吸。”
她乖巧的顺着自己的指示,好一会儿才扶着胸口平息了气息,略带着羞涩又朝他笑了。
“真的很谢谢你,手塚君。”
“不用谢。”他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离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消失在转角。
看来她不适合打网球,她的体力不行。
可那时他却能借助她的支撑,艰难地站起身。虽然每走一步,左臂都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
可那个瘦弱的少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她的身体那么单薄,却一步一步,艰难地搀扶着他,朝着医务室的方向挪去。
昏暗的走廊里,她的眼泪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他的衣服上,带着她的气息,留下浅浅的湿痕。
她那么单薄的肩膀,以她的力气怎么能支撑得了他的重量。一定是在勉强自己踱步到医务室,运动过量了。
明明她那么柔弱,却闯入场内,拦在了他身前。
就算是他也会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