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手塚届不到》七困

18、chapter.18

　　自相亲那一面过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
　　筱山葵继续着她的教职工作，生活平静无波。

　　手塚国光这个名字，偶尔会从父母带着欣慰的闲聊中提及，关于他在国外又取得了如何耀眼的成绩，但于她而言，依旧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
　　那场在静谧料亭里的会面，仿佛投入湖中的一颗小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便重归沉寂。

　　直到某个周末，母亲带着试探性的笑容，递给她一张夏日祭的宣传单。
　　“葵，听说今年车站附近那边的夏日祭很热闹，你要不要去参加？”母亲状似无意地说道，“手塚家那边刚才来了电话，说国光君最近刚好回国短暂调整，说想邀请你一起去参加。”

　　母亲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期盼。
　　可是她的母亲忘记了主语，究竟是手塚家的邀请，还是那个男子的邀请。

　　以她那一面的感受，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筱山葵握着宣传单，指尖微微收紧。

　　那么……
　　她明白，这并非一次简单的邀请，而是双方家庭心照不宣的、希望他们能“进一步接触”的安排。

　　她以往参加的祭典，也多在平坦的公园或神社境内，应该这次也是一样。
　　应该问题……不大。

　　“……我知道了。”她轻声应下，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丝复杂的情绪。
　　对于手塚国光，她并无恶感，甚至对他那冷峻外表下偶尔流露的极致责任感抱有几分敬意。只是，这种被安排好的，目的明确的“接触”，总让她感到些许不自在和……无法言喻的压力。

　　夏日祭当晚，她选择了一件淡蓝色的裙子，系带简单收了腰，沉静而不失礼数。
　　到达约定地点时，她却发现手塚国光早已等在那里。

　　他一身熨帖的浅色衬衫，身影散发着清冷的气质，与周围洋溢着节日气氛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较好的面容，及冷峻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格，吸引着周遭若有若无的视线。

　　“晚上好，筱山小姐。”他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冷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晚上好，手塚君。抱歉，让你久等了。”筱山葵走上前，礼貌地回应。

　　“我刚到。”他简洁地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入熙攘的祭典人群。气氛热闹非凡，各色摊位灯火通明，食物的香气和欢快的音乐交织在一起。然而，他们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手塚国光似乎并不擅长闲聊，只是沉默地走在她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无形中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筱山葵也不是活泼健谈的性格，只能偶尔找些安全的话题。

　　“手塚君最近比赛还顺利吗？”
　　“还好。”
　　“听说今年还会有烟火放。”
　　“嗯，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会很好。”

　　对话干涩得如同工作报告。
　　筱山葵心里微微叹气，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远处隐藏在夜色中的山峦轮廓所吸引。
　　如果登上山顶，那时就能看到山顶闪烁着细小的灯光，像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但从未想过自己能上去。

　　“想爬上去吗？山顶是观景的好地方。”手塚国光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凝视的目光，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停在了某个鸟居前，像是被蛊惑了般，被那长长的阶梯给钉在了原处。

　　筱山葵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听说从山顶看烟火和城市夜景，非常壮观。不过我只是想想罢了，我可能……爬不上去。”

　　她轻声坦白了自己的弱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手塚国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祭典的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评估什么，然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果你想上去，我可以帮你。”

　　“诶？”筱山葵愣住了，犹豫着，“可是……山路好像很陡，而且很长……”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别人，尤其是眼前这个时间宝贵的分秒必争的职业选手。

　　“没关系。”他打断她，语气淡然，“时间足够。走吧。”
　　说完，他便率先改变方向，朝着通往山麓的阶梯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却明显放缓了速度，似乎在迁就着她可能跟不上的脚步。
　　筱山葵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心底那丝对被安排的抵触，似乎被一种莫名的，想要挑战一下的微弱冲动压过了。

　　那是她想了很久，没有机会实现的渴望。
　　如果错过这次……

　　她下了决心，趁着心中鼓起的勇气，坚定地跟在了手塚身后。

　　初始的山路还算平缓，两旁甚至有路灯照明。但随着高度攀升，台阶变得陡峭起来，灯光也逐渐稀疏，只能依靠月光和下方祭典漫射上来的微光辨路。

　　筱山葵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的体力本就一般，肺活量也不足，持续的上坡让她很快感到吃力，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脚步也越来越慢。

　　走在前面的手塚国光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她的速度刚一慢下来，他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需要休息吗？”他问，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抱歉。”筱山葵有些气喘，脸颊因运动而泛红，此时她弯下了身子，撑着膝盖，“我可能……需要稍微停一下。”

　　“不必道歉。”他走到她身边，从裤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擦擦汗。调整呼吸，不用急。”

　　他的举动自然得体，没有丝毫逾矩，仿佛只是最基本的绅士风度。筱山葵低声道谢接过，手帕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和他的人一样冷冽而干净。

　　休息片刻后，继续前行。
　　越往上，山路越难行。有些地方的台阶甚至有些残破，需要格外小心。

　　在一个特别陡峭的拐角，筱山葵脚下不小心一滑，踉跄了一下，低呼出声。

　　“小心。”一只手臂及时而稳定地扶住了她的肘部，力道恰到好处，既提供了支撑，又迅速松开，没有丝毫多余的触碰。
　　手塚国光不知何时已经退回到她身侧后方一步的位置，形成了一个随时可以出手保护的距离。

　　“……谢谢。”筱山葵的心跳因惊吓和刚才那一触而有些紊乱。

　　“跟在我后面，踩我走过的地方。”他言简意赅地吩咐，然后走到了她前面，刻意放慢了步伐，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稳健，为她清晰地指明了下脚点。

　　他没有再试图搀扶她，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用这种沉默而可靠的方式，一步步地引领着她，破除着前路的艰难。他的背影宽阔而挺拔，在昏暗的山路上，像一座值得信赖的灯塔。

　　筱山葵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依旧平稳的呼吸和稳重的背脊，感叹着他不愧是职业选手。
　　她听着自己反而有些狼狈的喘息声，心中突然想好像现在所做的事情跟刚开始的设定有些偏离。

　　但说实在的，与其按照双方父母所期待的继续在祭典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还不如现在来的要有意义。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他们登上了山顶。
　　刹那间，豁然开朗。

　　喧嚣被远远抛在脚下，取而代之的是山顶清冽的空气和浩瀚无垠的夜空。整个青春台的璀璨夜景在他们脚下铺陈开来，灯火如星河倒泻，蜿蜒流转，美得令人窒息。
　　而远处，祭典的喧闹声变得模糊，反而衬托出山顶的静谧与旷远。

　　筱山葵看着这个风景，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她扶着旁边的栏杆，微微喘息着，眼眸被脚下的万家灯火点亮，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竟然……她竟然真的爬上顶了。

　　手塚国光站在她身旁，气息依旧平稳，只是额角也有些许汗意。他没有看夜景，而是微微侧头，看着身旁仰望着星空与城市、脸上写满惊叹与感动的女子，像是他记忆里一直珍藏的那个少女的模样。

　　山顶的风吹起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拂过她因运动而红润的脸庞。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充满生气的表情。

　　“这里的风景很好。”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融在山风里。

　　筱山葵闻声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在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足的情绪？

　　她该怎么谢谢他。

　　“嗯！”她用力点头，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带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和真诚，“很好看！谢谢你，手塚君。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不带任何客套地向他道谢。

　　手塚国光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
　　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仿佛被那笑容的光芒所触动。他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

　　就在这时，第一束烟火“咻”地一声划破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绽开，绚烂的金色光芒瞬间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也仿佛照亮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接下来的烟火大会，两人都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并肩站在山顶，安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场极致的视觉盛宴。
　　夜空被不断绽放的烟花渲染得如同白昼，城市的光海在他们脚下静静流淌。

　　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和谐弥漫在两人之间。
　　之前的尴尬和疏离，仿佛在那段艰难的攀登和此刻共享的壮丽中，悄然融化。

　　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手塚国光依旧走在她前面，步伐稳健地引领着。
　　筱山葵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已经不再觉得他是个冷冰冰的人，就算他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不会再觉得尴尬。

　　反而她在后方能够富有余力地去观察他，对他抱有一种……全新的认知。
　　这个男人永远冷静自持，会用最实际的方式，守护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包括……他选择的伴侣。

　　或许，这种基于责任、信任、沉默却坚实的陪伴，以及愿意带领对方看到更广阔风景的担当，也是一种值得期待的未来。

　　回到山脚下，祭典已近尾声。手塚国光将她送到离家不远的路口。
　　“今晚，非常感谢你，手塚君。”筱山葵再次郑重道谢，语气真诚，“我过得……很愉快。”

　　手塚国光看着她，夜色中，他的目光深邃难辨。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必客气。能看到那样的景色，很好。”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那么，晚安。”

　　“晚安。”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挺拔背影，筱山葵站在家门口，久久没有动。

　　几天后，当母亲再次小心翼翼地问起她对于婚事的想法时，筱山葵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夜山顶的璀璨星河和身边那个沉默却可靠的背影。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母亲，露出了一个平静而坚定的微笑。
　　“可以。”

　　只是……明明那个时候应下那桩人生大事的时候，心底浮现的都是那夜映入眼帘的光景，在那之后都久久不能遗忘，
　　可最近她好像忘了那个时候的风景。

　　“想爬上去吗？”
　　「我陪你爬上去。」

　　明明这个少年在十五年后便是这么做的，支撑着运动不足，难以坚持的自己一步一步走上阶梯，让她登上了她一直很憧憬的山顶，看到了她一直很想看到的风景。
　　夏风吹着自己的头发，俯视整个城镇的灯光映在她眼底，流光四溢，她被这景色美的失去了言语。

　　就跟梦中的场景一样……

　　她已经看过了。
　　所以面对十五年前这个少年一模一样的询问，她摇了摇头，穿着木屐的脚蹭着地面，“不用了，这身装扮不适合。”

　　她淡淡说道，带有一丝怀念，却率先毫不留恋的离去。
　　“况且，我已经看过了。”

　　美嘉马上跑上去，“你跟谁来看过？我可没有陪你爬过山，小葵你快告诉我……！”
　　“是你认识的人。”
　　“谁谁谁？”
　　那少女嬉笑着，露出调皮的笑容，“秘密。”

　　秘密……
　　手塚默默看着，那声清浅的秘密落在心里，可以一点也不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