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冬天》序北

3、Chapter 3

　　　听幸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母亲的敲门声吵醒的。

　　“幸幸，要迟到了！”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这孩子，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

　　听幸猛地坐起来，抓过床头的闹钟一看，离早自习开始只剩二十分钟。她以最快速度洗漱换衣，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不吃早饭了？”母亲在她身后喊道。

　　“不吃了！”听幸一边穿鞋一边回答，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南海秋天的早晨已经有了凉意，听幸裹紧了外套，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赶。路上的梧桐树叶又落了不少，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她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气喘吁吁地在座位上坐下。

　　南亭已经坐在那里了，正低头看着物理课本，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朝着听幸微微点了点头。

　　“早啊。”听幸小声说道，想起他听不见，又赶紧比了个简单的手语【早上好】。

　　【早上好】

　　第一节课是语文。

　　老师讲解着一篇文言文，听幸听得昏昏欲睡，百无聊赖中撕下一张纸条，写下，“昨天你怎么突然加我微信了？”

　　她把纸条推过去，南亭看了一眼，拿起笔回复：“从班级群里找到的。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意外。”听幸写道，“你头像是只猫，你自己养猫吗？”

　　“以前在京北养过一只橘猫，后来搬来南海，没办法带走，送给朋友了。”他在这里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有点想它。”

　　“你喜欢猫？”她写道。

　　“嗯，它们很安静。”南亭回复完，又补充了一句，“不像某人那么吵。”

　　听幸看到这句，立刻瞪了他一眼。

　　南亭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下课铃响后，听幸正要起身活动一下，班主任却走了进来。

　　“同学们，通知一件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口，“学校要举办一个心声交流活动，目的是促进同学之间的理解和沟通。我们班需要出一个节目，我决定让听幸和南亭同学代表我们班参加。”

　　“老师，我们表演什么啊？”听幸挠挠头。

　　“这个由你们自己决定。”班主任笑道，“可以是一个小短剧，或者朗诵，或者其他任何形式的表演。”

　　听幸转头看南亭，他正疑惑地看着听幸，听幸赶紧在纸上写下刚才的通知。

　　看到纸条后，南亭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在纸上写道，“我不会表演。”

　　“我也不会啊！”听幸写道，“但班主任都点名了，总不能拒绝吧？”

　　两人对视一眼。
　　好无奈。

　　接下来的几天，听幸和南亭被迫开始讨论表演的事情。

　　“我们可以表演一个简单的手语诗朗诵。”周五晚上，听幸发了条消息，“我朗诵，你用手语表达诗意。”

　　南亭回复得很慢，“手语和口语不太一样，直接翻译可能会失去诗意。”

　　“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自己创作一首简单的诗，既方便朗诵，也便于用手语表达。”

　　“你会写诗？”她问道。

　　“不会。”南亭回复得很快，“但可以试试。”

　　-

　　深夜十一点，听幸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南亭发来的最新修改版诗句。

　　“京北是什么样子的？”听幸突然问道。

　　南亭的回复来得比平时更慢一些，“和这里很不一样。四季分明，秋天的时候，香山的红叶会红遍整座山。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那你为什么搬来南海？”

　　没有回答。

　　就在她准备发个表情包缓解尴尬时，新消息终于来了。

　　“我父亲去世后，母亲觉得京北有太多回忆，每处地方都会让她想起父亲。”南亭回复道，“所以她决定搬来南海，这里没有那些回忆。”

　　听幸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周五下午，班主任特地留出时间让他们排练节目。

　　“怎么样？”南亭比划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听幸。

　　听幸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鼓掌，“很好的”

　　南亭笑了。

　　“现在该你朗诵了。”他在手机上打字道。

　　听幸点点头。

　　排练结束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天我妈妈会晚点来接我。”听幸在微信发道，“你要回家了吗？”

　　南亭摇摇头，拿出手机打字：“我妈妈今天加班，我也晚点回去。”

　　学校后花园。

　　听幸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南亭则站在一旁。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听幸发了条消息，“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南亭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想要尝试说话？”听幸斟酌着用词，“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一直都不说话的。”

　　南亭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慢慢打字。听幸耐心地等待着，只有手机按键的轻微响声和桂花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因为你想听。”最后，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听幸。

　　听幸看着那行字，只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从去年开始的。”南亭继续打到，“妈妈带我去做了听力评估，医生说我的听力还没有完全丧失，如果坚持训练，有可能恢复部分言语能力。但我觉得希望不大，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

　　片刻后听幸从秋千上站起来，又发了条微信消息，“你的声音一点也不难听，真的。”

　　南亭摇摇头，显然不相信。

　　“是真的！”她没忍住说出声。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又有些沙哑。

　　-

　　回到家，听幸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发现南亭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只橘猫，蹲在窗台上，背后是京北秋日的香山红叶。

　　“这是以前的我和我的猫。”半晌，他又发到，“今天，谢谢你。”

　　听幸保存了这张照片。

　　“没事”

　　那天晚上，听幸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站在京北的香山上，南亭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当他转身时，听幸看到他怀里抱着那只橘猫。他张开嘴，说了什么，但听幸听不清。她努力想靠近，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听幸拿起手机，发现南亭在凌晨四点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梦到父亲了。他问我是不是找到了想要说话的人。”

　　“那你怎么回答的？”

　　几分钟后，南亭回复了。

　　“我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