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同途》一字一顿

8、救世主

　　胡孟阳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兴奋：“旧体育馆仓库角落里有个废置的木质公告栏框架，很大，够用！门锁我搞定了。搬运。”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确实需要帮忙，我一个人搬不动最大的那块板子。”
　　他拿出手机，翻出几张偷偷拍的照片——废弃的公告栏框架、隐蔽的路径、甚至还有一个简单画出来的搬运时间示意图。
　　梁夏慕天看着那些照片和示意图，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这新来的……好像不是纯嘴炮？居然真的去踩了点，还搞出了具体方案？
　　胡孟阳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之前一样的认真：“三点要求，我完成了前两点，第三点……需要你的力量。所以……”
　　梁夏慕天沉默了几秒钟，周围几个兄弟也看着他。最后，他啧了一声，站起身，一把抓过胡孟阳的手机又仔细看了看那些照片。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把手机扔回给胡孟阳，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和“算你牛逼”的表情，“行。老子说话算话。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放学！”胡孟阳立刻说，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
　　就这样，一场原本充满火药味的冲突，在胡孟阳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坦诚和出人意料的行动力下，竟然神奇地转化成了了一次基于认可的临时合作。
　　又是一天结束
　　放学铃响过很久，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了。欧阳方毅还坐在位置上，对着一道复杂的电路图蹙眉。他并不是特别用功到废寝忘食，只是单纯不想回家面对母亲那双写满期望又暗含焦虑的眼睛，也不想那么早回到那个地方。
　　更重要的是，教室里难得的安静让他贪恋。
　　因为梁夏慕天，目前和他那几个好兄弟已经出去了。
　　然而，这份安静并没持续多久。窗外隐约传来一阵压低的争执声和笨重的拖拽声，间或夹杂着胡孟阳那辨识度极高的、努力压着嗓门的指挥。
　　“左边左边！哎哟不对！慢点慢点！要卡住了！”
　　“梁哥你使点劲啊！”
　　“废话！这破柜子死沉！”
　　欧阳方毅的笔尖顿住了。一股熟悉的烦躁感涌上来。阴魂不散。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外面在干什么——那个该死的“超级巨无霸”计划。
　　他试图屏蔽掉噪音，但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还伴随着金属刮擦水泥地的刺耳声音，以及越来越慌乱的“嘘！”声。
　　……蠢货。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最终还是烦躁地扔下笔，站起身走到窗边，面无表情地向下望去。
　　果然，在教学楼侧面的窄楼梯口，胡孟阳、梁夏慕天和另外两个男生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是废弃仪器柜的木家伙往上抬。柜子显然超重且失衡，死死卡在了楼梯转角处，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梁夏慕天脸憋得通红，胡孟阳身上蹭满了灰，几个人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教学楼的另一头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下面几个人瞬间慌了。
　　“我靠！怎么办！”
　　“快使劲啊！”
　　“弃柜跑吧？”
　　胡孟阳急得额头冒汗，却还强作镇定：“No! No! 这是关键材料！不能放弃！再试一次！一、二……”
　　欧阳方毅冷眼看着下面的混乱场面，眉头锁死。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转身离开，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让他们被抓住好了，正好让这个荒唐的计划彻底泡汤。
　　然而，就在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下面几个人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欧阳方毅猛地转身，不是离开，而是快步冲下楼！他的动作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决断力。
　　他出现在楼梯口时，把那几个手忙脚乱的人吓了一跳。胡孟阳看到他，眼睛猛地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同桌？！你……”
　　“闭嘴。”欧阳方毅冷声打断他，语速极快，目光迅速扫过卡死的柜子和楼梯结构，“梁夏慕天，你那边松手。你，还有你，抵住左下角。胡孟阳，听我数，用力往上推。”
　　他的指令清晰、冰冷，不容置疑。慌乱中的几人像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照做。
　　“一、二、三！”
　　柜子伴随着一阵的摩擦声，被巧妙地挪动了角度，顺利地通过了转角！几个人趁机一鼓作气，飞快地把柜子拖进了楼梯上方阴暗的走廊里，缩在阴影中大气不敢出。
　　黑暗中，只能听到几个人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
　　胡孟阳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阴影里欧阳方毅模糊而冷硬的侧脸轮廓，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但脸上已经扬起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笑容，压着声音激动地说：“同桌！你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救世主”
　　欧阳方毅却看也没看他，只是拍了拍沾上灰尘的校服袖子，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打断了他的吹捧：
　　“蠢得要死。”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下楼梯，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仿佛刚才那个出手解围的人不是他。
　　胡孟阳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愣了一秒，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了。他捅了捅旁边的胖虎，小声说：“看见没？我就说我同桌靠谱吧！面冷心热！绝对是！”
　　梁夏慕天喘着粗气，嘀咕道：“热没感觉到，冷是真的冷……不过，确实牛逼……”
　　欧阳方毅快步走回空无一人的教室，拿起书包和水杯。他的心跳其实也有些快，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失控的冲动。
　　他走到门口，脚步停了一下，最终还是冷着脸，头也不回地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或者说，是对着窗外那个可能还在兴奋的麻烦扔下一句。
　　“喂。”
　　“那个破计划……如果你们实在蠢得没边，”他的语气极其勉强，带着万分的不情愿，“……晚上线上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