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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同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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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锐,你带几人,循痕迹搜索。”
“陈飞堂、桐安,速领人去查探周遭所有小径、岔路。”
“是!”众人领命,分头散开。
赵舟樾静立片刻,目光落在那缕未散尽的青烟上。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能逃出多远。
而此刻,被他惦记的人正伏在马背,任由雨滴打在她的脸上。
卫瑶回头瞧了一眼,里松驿站早已看不见踪影。她心中并无半分喜悦,唯有沉甸甸的紧迫感。
双腿猛地夹紧马腹,马儿吃痛嘶鸣,带着她继续狂奔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雨势渐收,卫瑶勒住缰绳。
眼前是一条岔路,一条继续向北,另一条则蜿蜒没入一片林地。
卫瑶毫不犹豫翻身下马,扬手拍在马臀上。马儿受了惊,撒开蹄子顺着北边的路疾驰而去,很快便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消失不见。
她清楚,赵舟樾此刻定已派人追来,她需要的是时间。追踪者多半会被马蹄迷惑,这或许能替她争取片刻喘息。
卫瑶转身折进那条小径,衣衫已然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她拢了拢衣襟,脚步不敢有半分停滞。
林子里光线昏暗,雨水不时顺着树叶缝隙滴落,脚下的腐叶和泥浆混在一起,又黏又滑。
横生的枝杈刮过她的手臂和脸颊,有些火辣辣地疼,卫瑶浑然不顾,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两合埠,上船。
她凭着记忆与听到的零星消息,朝着两合埠艰难前行。那里的渡口,偶尔有船家会接私活,等过了这地界,她可以再想办法绕回信都。
陆路追踪太严,她一介女流根本跑不远,唯有借水路,更容易躲过他们。若是成功,赵舟樾绝不可能因为她一人耽搁太久。
不知走了多久,卫瑶的双腿有些酸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靠在树干上稍作休息,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水滴和风声,林子里一片死寂,这寂静却更让她心慌。赵舟樾不是易与之辈,她那点伎俩能拖多久?
……
“找到了!在这边!”侍卫高声呼喊。
徐锐带人赶到,只见丢失的那匹马在原地打转。
“人呢?”徐锐脸色铁青。
当卫瑶穿出密林,一条江流横在她面前,因连日大雨,水面有些上涨。
她顾不上疲惫,沿着向上游继续跑。不出多远,果然看见渡口处泊着一艘乌篷船。
恰在此时,身后林中传来隐约的嘈杂声,正迅速向江边逼近。
他们竟来得这样快!
卫瑶心头剧震,不敢犹豫,拼尽力气向渡口奔去。
“船家!船家!请开船!”她的呼喊声因寒冷与惊惶而有些颤抖。
闻声,一个中年男子从船舱里探出头来,看见卫瑶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先是一愣,脸上显出犹豫之色:“姑娘,这天气……我是不行船的。”
“船家,求您了!”卫瑶急忙掏出油纸包,将银两尽数塞到船夫手中,“这些全是您的,您现在就带我过江,越快越好!”
船夫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一咬牙:“罢了,你上船!”
“多谢!”卫瑶跳上船。就在船夫用长篙将船推离岸边时,有一行人策马赶到。
赵舟樾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艘正在离岸的船只,以及船头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看清卫瑶望过来的模样,脸上沾着泥污与血痕,眼里混杂着惊惧,以及将要逃脱的希冀。
随行的陈飞堂见人要跑,立刻搭弓引箭,箭头对准了船上。
赵舟樾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卫瑶也看到岸边来的人,看见了被簇拥在前的赵舟樾。
她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束锐利的视线,如影随形,将她牢牢钉住。
“回来。”
赵舟樾的声音清晰地落在卫瑶耳中。
卫瑶摇了摇头,坚定道:“你放我走吧。”
话一出口,她咬紧牙关,不敢再看岸边的人,急忙催促着船夫:“船家,快!再快一点!”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钉在船夫脚边不过两寸。
船夫吓得手一抖,长篙险些掉进江里,颤声问道:“姑娘,你……他们是当官的吧?钱我不要了,这趟活儿我不敢接了!”
陈飞堂再次搭弓,箭矢寒光闪烁,这次直指船夫的脑袋。
船夫差点跪倒在船板上,他急忙将银子塞回卫瑶手里,朝岸边高呼:“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是这姑娘硬要上船的,小的这就把她送回去!”
“船家,不能回去!”卫瑶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可船夫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看着岸边越来越近的人影,卫瑶把心一横,抢过长篙,用力插入江水,学着船夫的样子,拼命将船往江心撑去。
她从未撑过船,动作生疏得很,长篙在手里几乎控制不住,船身晃得厉害了,江水溅到船板上,打湿了她的裙摆。
赵舟樾凝视着船上那个慌乱的身影,眸光一暗,骤然打马上前,马蹄踏入浅滩,水花四溅。
下一刻,他纵身跃起,稳稳落在船头。
卫瑶下意识地后退,直至退到船舷边,再退一步,便要掉进江里了。
赵舟樾一步步逼近,他看着卫瑶,眼底情绪复杂难辨:“你就这么想逃?”
“我回我该回的地方,何错之有?”卫瑶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惧,却不肯示弱。
赵舟樾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极大,卫瑶挣扎了几下,手腕被捏得生疼,根本挣不开。
“划回去。”他冷声命令缩在船角的船夫。
船夫哪里还敢迟疑,连忙将船往岸边划去。
回到岸上,赵舟樾将卫瑶拦腰抱起,径直揽上马背。他翻身坐在她身后,手臂环着她的腰,将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赵舟樾勒转马头,众人紧随其后。
卫瑶坐在马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的沉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回到里松驿站,赵舟樾将她抱下马,吩咐道:“备热水,送到她房里。”
“姐姐!”小满挣开两个侍卫跑过来,看见卫瑶时,眼眶瞬间就红了,“姐姐,你去哪里了?”
赵舟樾将卫瑶推到小满身边:“我耐心有限,别让我等太久。”说罢,转身离去,衣袍的下摆在地面留下一串湿痕。
卫瑶看着他的背影,才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她抬手摸了摸小满的头,开口有些沙哑:“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回到房间,热水很快送了进来,小满帮着卫瑶沐浴更衣。
“姐姐,你到底为什么要跑啊?”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郎君……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卫瑶坐在镜前,看着镜中人,脸上的脏污已经被擦洗干净,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红痕。
她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小满,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回信都去,那里……有我放不下的人。”
她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透着微弱的光晕,可她的心头却一片迷茫,连前路的影子都看不清。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松平的声音:“琢妍姑娘,郎君有请。”
小满拉着卫瑶的手,小声安慰:“姐姐,你好好跟郎君认个错,他不会难为你的。”
卫瑶轻拍小满的手示意,便随松平走到赵舟樾的房间。
门在身后合拢,室内只剩下她与赵舟樾。
他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墨发以玉簪束起,敛去方才在外头的那股冷峻,添了些温润之气
“把姜汤喝了。”他指向一旁的桌案。
卫瑶纹丝不动,只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求你别牵连小满,她什么都不知道,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赵舟樾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末了,他方伸手,扣住她的下颌。力道不算重,却迫使她仰起头来,不得不与他对视。
“信都有什么值得你这般拼命?”他声音低沉,压着愠怒,“思乡心切?怕是惦记你那表兄吧?”
卫瑶抿着唇瓣,不肯出声。
“说话。”赵舟樾手指上的力道收紧,语气沉了几分。
她淡漠道:“是又如何?”
“自甘下贱。”他甩开卫瑶的脸,寒声道。
卫瑶偏着头,没有反驳。
看她这般情态,赵舟樾心头的火气更甚:“我原是看你病弱体虚,想多护着些。如今看来,竟是我想错了,你能耐大得很。”
“多谢,是用不着。”卫瑶面无表情地应道。
“很好。”他眼神微变,突然轻笑一声。
话落,他拂过她鬓边的碎发,那动作近乎缱绻,让卫瑶浑身寒毛倒竖。
他的指节顺着发丝滑下,不经意地掠过她的耳廓,随即,发簪便被他拔下。
墨发如瀑,顷刻披散在卫瑶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动人。
她瞳孔骤然紧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她看着赵舟樾手里的发簪,又看到他眼中那陌生的幽暗,终于抑制不住地发慌:“你要做什么?”
她用尽力气猛推了他一把,转身就往门口跑。
可仅仅跑出去两步,手腕便被赵舟樾攥住,扯得她向后倒去,撞进一个灼热的胸膛里。
“放开我!”卫瑶失声尖叫,拼命挣扎。
“方才不是你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赵舟樾顿了顿,语气里混着些许暧昧,“我不杀你,但该受的,你跑不了。”
卫瑶浑身一僵,有些难以置信:“赵舟樾,你敢——”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她被赵舟樾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卫瑶的惊呼噎在喉间,手脚并用地踢打着,却被他轻而易举化解。
下一秒,她便被抛进床榻。卫瑶头晕目眩,下意识向后躲去。
然而,脚踝处猛地一紧。
赵舟樾握住她那纤细的脚腕,将人轻轻带回。
他俯下身,将她困于方寸之间,动弹不得。卫瑶所有的挣扎与质问,尽数被一个不由分说的吻封缄,化作零碎的呜咽。
帐幔不知何时垂落,流苏相撞,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紧闭双眼,终是力竭,如同在风浪中漂泊太久的小舟,樯倾楫摧,任由漩涡将她卷向深处,一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