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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抉择 ...

  •   “靳先生,不解释一下吗?”

      温凡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他自己都未预料到的颤抖,那份强装出来的冷静像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碎裂。他紧紧盯着靳沉,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靳沉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温度却比刚才对着宋清羽时降到了冰点。他松了松领带,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清羽的公寓太久没人住,需要彻底打扫通风,暂住几天。有什么问题?”

      “在我的合约期内?”温凡往前踏了一步,胸口起伏,压抑着情绪,“让正主住进来,看着我这张模仿他的脸,靳先生不觉得这很荒谬吗?还是说,您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明显的讽刺。

      靳沉的眉头蹙起,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带着警告:“温凡,注意你的分寸。合约照旧,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分内事?”温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嘴角,笑容却冰冷,“在宋少爷眼皮子底下,继续扮演他?对着他本人,演一个拙劣的模仿者?靳先生,您不觉得这对我、对他,都是一种侮辱吗?”

      他越说越激动,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委屈、不安、以及那份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妙的嫉妒,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或者,”他逼近一步,仰头看着靳沉,眼底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您是想玩更刺激的?让正牌和替身共处一室,看看谁演得更像?还是满足您某些不可告人的……”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未说完的、更加不堪的话。

      温凡的脸猛地偏向一边,左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火辣辣的疼。他愣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靳沉……打了他?

      靳沉的手还悬在半空,手指微微蜷缩,他脸上的冰冷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很快被更深的愠怒覆盖。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触犯底线的危险:“滚回房间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温凡摸了摸发烫刺痛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也让他心底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熄灭。他低下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楼梯。

      经过那幅宋清羽的油画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靳先生,您知道替身和正品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靳沉站在原地,背影僵硬,没有回应。

      “替身会动心,”温凡抬起头,看着画中温柔浅笑的宋清羽,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而正品,永远不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碎裂的自尊上。

      ---

      回到房间,温凡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脸颊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胸口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闷胀。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可笑和可悲。

      他只是一个替身,一个拿钱办事的演员。靳沉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他付出演技,各取所需。他为什么会因为宋清羽的归来而感到失落?为什么会因为靳沉的冷漠和那一巴掌而感到心痛?他越界了。他犯了替身最大的忌讳——入戏太深,甚至对金主产生了不该有的期待。

      真是……活该。

      他在地上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腿脚发麻,才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浴室,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左边脸颊红肿、眼神狼狈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看吧,温凡,这就是你认不清自己位置的下场。

      用冷水冲了把脸,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陈明远给他的那张名片。冰凉的卡片握在手里,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需要逃离这里。立刻,马上。哪怕前方是另一个未知的陷阱,也比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充满比较和屈辱的金丝笼里强。他要做温凡,不是谁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陈明远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对方似乎并不意外。

      “温凡?考虑好了?”

      “陈先生,”温凡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那部戏,我接。但我有个条件——拍摄期间,我需要全程住在剧组提供的宿舍,除非必要,不离开剧组。”

      电话那头的陈明远沉默了几秒,随即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如愿以偿的满意:“没问题!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逆光》下周一正式开机,剧本和具体安排我明天发给你。欢迎加入,温凡。”

      挂断电话,温凡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松动了一些。他打开手机,开始查询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计算着如果现在违约,需要支付多少违约金。数字不小,但并非完全无法承受,尤其是如果《逆光》的片酬能如期支付的话。

      他正埋头计算,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温先生。”是周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听不出情绪。

      温凡心头一紧,迅速收起手机和名片,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门。

      周管家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小碗冒着热气的鸡蛋羹和一小瓶药膏。“靳先生吩咐,给您送点吃的,还有这个,”她将托盘递过来,目光在温凡微红的左脸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语气依旧平板,“消肿的。”

      温凡愣了一下,接过托盘,心情复杂。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靳沉这算什么?愧疚?还是单纯的,对“所有物”的维护,不允许它破损得太难看?

      “谢谢周姨。”他低声道谢。

      周管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温凡关上门,看着托盘里嫩滑的鸡蛋羹和那瓶昂贵的药膏,扯了扯嘴角。他不需要这种施舍般的关怀。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没有动那碗鸡蛋羹,只是拿起药膏,走到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清凉的膏体暂时缓解了刺痛,却无法抚平心里的伤痕。

      ---

      第二天清晨,温凡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他收拾好了自己简单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部分都是靳沉这边准备的,他一样不打算带走。

      他准备等靳沉出门后,就去找周管家正式提出离开,然后联系陈明远。至于违约金,他会想办法尽快还上。

      然而,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周管家站在门口,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温先生,靳先生让您去书房一趟。”周管家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温凡的心沉了下去。这么早?靳沉想干什么?难道连他悄悄离开的机会都不给?

      他跟着周管家来到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靳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后,似乎正在处理邮件。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抬眼看着温凡,目光在他已经基本消肿的左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示意他坐下。

      温凡沉默地坐下,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或许是解约通知,或许是更严厉的警告。

      但靳沉开口,说的却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昨晚的事,到此为止。”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清羽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你平时注意些,不要打扰到他。”

      温凡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靳沉。到此为止?他挨了一巴掌,被正主登堂入室,屈辱和难堪几乎将他淹没,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到此为止”?

      靳沉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你的活动范围,暂时缩小到你的房间和二楼走廊。三餐周姨会给你送上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下楼,尤其是在清羽在场的时候。”

      温凡的指尖瞬间冰凉。这算什么?软禁?因为他昨晚的“冒犯”,所以连在这座牢笼里有限的自由也被剥夺了?他甚至不能出现在宋清羽面前,因为会碍眼?会提醒靳沉,他这个赝品的存在有多么不合时宜?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愤怒席卷了他。他看着靳沉那张冷漠英俊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疲惫。

      他张了张嘴,想质问,想反抗,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为一个低低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声。

      “好的,靳先生。”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您所愿。”

      他站起身,不再看靳沉一眼,转身离开了书房。回到房间,他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窗外,阳光灿烂,鸟儿鸣叫。而他却觉得,这个华丽的牢笼,从未像此刻这般冰冷黑暗。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陈明远刚刚发来的《逆光》剧本电子版附件。

      逃离这里,他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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