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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替身禁止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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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事件过去三天了,温凡练琴时指尖触碰琴键,偶尔还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手背上还残留着靳沉掌心那微凉而干燥的触感。他赶紧甩甩头,把那点旖旎的心思抛开。金主爸爸一时兴起的“指导”,当不得真。
“专心。”茶道老师用竹勺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温凡飘远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他赶紧正襟危坐,收敛心神,继续练习那个让他抓狂的“凤凰三点头”。水流的大小、角度、断断续续的韵律,每一个细节都苛刻到变态。
“宋少爷第一次学习茶道,就精准地掌握了水流的角度和力道,”茶道老师第N次发出类似的感叹,语气里带着对天才的怀念和对榆木疙瘩的无奈,“手腕要柔中带刚,心意要随着水流注入茶汤……”
温凡暗自翻了个白眼,手下动作却没停,努力模仿着老师示范的姿态。他现在一听“宋少爷”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头疼加胃疼。这位完美无缺的白月光简直像个无所不在的幽灵标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个“赝品”的拙劣。
叮——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小川发来的消息。温凡趁着老师转身取茶叶的间隙,飞快地瞥了一眼。
【凡哥!你猜我在《浮生记》剧组看到谁了?宋清羽的海报!他居然是这部戏的男主角!难怪之前查不到,这片子压了几年才上的!】
紧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温凡点开,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一张巨幅电影海报——宋清羽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站在朦胧的雨巷中,眉目如画,眼神清冷忧郁,气质出尘。
照片拍得极具艺术感,但温凡的关注点却在于——海报上的宋清羽,比他之前看过的照片和油画,都要更像他!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和微微上挑的眼尾,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人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清冷、忧郁、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是他这辈子都模仿不来的。那是一种浸透在骨子里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高贵与疏离。
温凡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卑和无力感,混合着对那位素未谋面“正主”复杂的好奇,悄然蔓延。
“温先生?”茶道老师疑惑地看他,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停滞的动作,“您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
温凡猛地回过神,迅速锁上手机屏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老师,可能有点低血糖,有点晕。”他放下手中沉甸甸的铁壶,指尖微微发凉,“抱歉,我能先去下洗手间吗?”
“当然,请便。”茶道老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温凡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茶室。走廊的墙壁上,那幅宋清羽的油画依旧悬挂在原处,画中人温柔地微笑着,眼神纯净。温凡站在画前,第一次如此认真而直接地面对一个残酷的问题:靳沉看着他,照顾他,甚至偶尔流露出那些难以捉摸的情绪时,到底是在看温凡,还是在透过他这张脸,凝视着画中这个遥不可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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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靳沉罕见地回来了。
周管家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准备了一桌比平日更丰盛的菜肴,其中甚至有好几道是温凡偏爱的、口味稍重的菜色,比如那盘红彤彤的辣子鸡丁,香气诱人。
温凡看到辣子鸡,眼睛微微一亮,一天的郁闷似乎都消散了些。他习惯性地伸出筷子,然而,就在他的筷子即将碰到鸡肉时,靳沉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清羽不吃辣。”
温凡的筷子僵在了半空。
靳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甚至没有看温凡,只是淡淡道:“从今天开始,你的饮食也需要逐步调整,尽量按照清羽的习惯来。辛辣、油腻、刺激性强的食物,尽量避免。”
温凡默默收回筷子,目光落在那盘绿油油的白灼西兰花上,又看了看其他几样清淡得几乎看不见油星的菜肴。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一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难以言喻的疲惫。连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了吗?他存在的意义,难道就只是为了无限贴近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听见自己用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说:“靳先生,我……能请一天假吗?就明天晚上。”
靳沉抬眉,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理由?”
温凡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碗碟,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一个朋友过生日,很久没见了,就出去吃个晚饭,我保证不喝酒,十点前一定回来。”他需要一点空间,一点属于“温凡”自己的时间和空气,哪怕只有几个小时。
出乎意料的是,靳沉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可以。让司机接送你,把地址和时间告诉周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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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凡并没有去找林小川。他一个人去了电影院,买了最后排角落的位置。
上映的正是那部《浮生记》。观众寥寥无几,影厅里空荡荡的。他坐在黑暗中,看着大银幕上的宋清羽。这是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宋清羽饰演的是一位民国时期因战乱而失明的钢琴师。他的表演细腻至极,将盲人的敏感、脆弱、以及对音乐和光明的执着渴望,刻画得入木三分。
电影放到一半时,温凡已经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宋清羽不仅家世好、长相好,他还是个极具天赋的演员。他的表演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是那种需要底蕴和灵气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他温凡,相比之下,就像个只会模仿皮毛的拙劣工匠。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林小川发来的消息:
【凡哥!重磅消息!我听圈里人说,宋清羽下个月就回国了!好像是因为家里有事!你这替身……是不是要当到头了?】
温凡盯着这条消息,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大脑一片空白。白月光要回来了?那他这个替身,这个赝品,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靳沉会立刻让他卷铺盖走人吧?合约……那纸合约在正主回归面前,又能有多大效力?
一种莫名的、尖锐的失落感,混杂着对未来的茫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涩意,狠狠地刺了他一下。
电影散场时已是晚上九点半。温凡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出影院,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带着深秋的寒意。他没带伞,只好站在屋檐下,等着司机过来。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夜风吹过,带着湿冷的潮气,温凡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看着眼前朦胧的雨幕和霓虹灯光,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温先生?”
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温凡转身,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确定,随即化为一种精明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笑容。
“你是……?”
“陈明远,”男人微笑着伸出手,姿态从容,“星辉娱乐的经纪人。冒昧打扰,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但我看过你演的《夏日烟火》,虽然只是个几分钟台词的小配角,但很有灵气,让人印象深刻。”
温凡愣住了。《夏日烟火》是他演艺生涯中唯一一个有名字、有几句台词的角色,尽管出场时间短得像流星划过。他没想到会有人记得。
“谢谢陈先生,”他握了握手,语气带着疏离和警惕,“不过我现在已经……有合约在身了。”他含糊地带过。
“我知道。”陈明远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整个圈子差不多都知道了。靳总的人嘛。”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过,据我所知,宋清羽要回来了。你这替身……还能当多久?”
温凡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当面戳破了最不堪的秘密,脸颊有些发烫。
“考虑一下,”陈明远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从容地递给他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我们公司正在筹备一部网剧,《逆光》,现实主义题材,缺个男二号。戏份很重,人物很有挑战性。虽然起步资源可能比不上靳氏,但至少……”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温凡,缓缓说道,“在那里,你是温凡,是你自己。”
温凡接过那张冰凉的名片,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名片上“星辉娱乐”几个字和“陈明远”的名字,像是一根诱惑力极强的稻草,抛向了他这片即将溺毙在替身身份中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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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时,已经十点二十,超出了他请假的时间。温凡轻手轻脚地输入密码开门,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靳沉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叠文件,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温凡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肩膀处,眉头微蹙:“淋雨了?”
温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胡乱用手抹了把脸:“嗯,没事,忘带伞了,就淋了一小段路。”
靳沉放下文件,起身去旁边的储物柜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去哪了?司机说没在你说的地方接到你。”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但温凡却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
温凡接过毛巾,擦着头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部分实话:“去……看电影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浮生记》。”
靳沉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为什么去看那个?”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温凡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用毛巾挡住脸,声音闷闷的:“想……学习一下。毕竟宋少爷是专业演员,观摩学习一下,也许能提升我的演技,更好地完成您交代的工作。”他故意把动机说得功利而职业。
靳沉沉默了片刻,影厅般安静的客厅里,只有挂钟滴答的声音。忽然,他开口,说了一句让温凡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你比他演得好。”
温凡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毛巾都从手里滑落:“什么?”
“《夏日烟火》里那个小混混,”靳沉走到酒柜前,又倒了一杯酒,背对着温凡,声音听不出情绪,“虽然戏份少,但很有感染力,真实。比宋清羽在《浮生记》里……更鲜活。”
温凡呆住了,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句话的信息。靳沉居然看过他那部微不足道的作品?而且,他记得那个角色?甚至还给出了……正面的评价?而且是在拿他和宋清羽比较?
“那……那只是个小配角……”他喃喃道,心里乱成一团麻。
靳沉转过身,递给他一杯酒:“配角也能出彩。演戏,灵气有时候比技巧更重要。”
温凡接过酒杯,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冰凉的酒杯和温热的指尖形成对比,又迅速分开。他心乱如麻地喝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勇气,让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靳先生,听说……宋少爷要回国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仿佛连温度都下降了几度。安静得可怕。
靳沉的表情隐在灯光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声音却冷得像裹挟着冰碴:
“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