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替身日常》雀南山

17、首映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在忙碌与沉淀中悄然滑过。《逆光》的后期制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定档宣传也逐步展开。温凡的名字，随着《风尚》那组极具质感的大片和深度专访的正式刊发，开始以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方式进入大众视野。不再是依附于某个豪门秘辛的模糊背景板，而是作为演员“温凡”本身，带着作品和独特的气质，引起了圈内圈外不少人的注意和讨论。

　　这种关注，是温凡过去梦寐以求的，但真正到来时，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商业活动和综艺邀约，只配合《逆光》必要的宣传。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观摩经典影片、上表演课、以及……努力适应这种被放在放大镜下的生活。

　　林小川看着他家凡哥越来越沉静，甚至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吐槽：“凡哥，你现在这状态，有点像那什么……得道高僧，看破红尘了？”

　　温凡失笑，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夸张。只是觉得，路还长，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而且，有时候站得越高，越要看清脚下的路，不能飘。”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的这点热度，根基尚浅。《逆光》才是真正的试金石。成功，则可能一步踏入更广阔的天地；失败，则可能迅速被打回原形，甚至因为之前的关注而承受更多的嘲讽。

　　在这种期待与忐忑交织的心情中，《逆光》的首映礼，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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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映礼安排在市中心一家历史悠久的豪华影院。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内场，两侧架满了媒体的长枪短炮，闪光灯亮如白昼，粉丝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这是温凡第一次以绝对主角的身份，站在如此盛大而正式的场合。

　　他穿着一身张导团队帮忙借来的、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简洁利落，越发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清冽。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和《风尚》的打磨，他面对镜头时，少了几分最初的青涩和刻意，多了一份从容与沉稳。他走在红毯上，步伐不疾不徐，对着媒体和粉丝区域微笑、挥手、停留拍照，姿态得体，眼神明亮，却又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主持人热情地采访着他，问题大多围绕着《逆光》和林野这个角色。温凡回答得条理清晰，语气真诚，既表达了对作品的珍视，也对导演和团队表达了感激，姿态放得很低。

　　“温凡，第一次挑大梁出演电影男主，感觉怎么样？压力大吗？”主持人笑着问。

　　温凡握着话筒，目光扫过台下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压力肯定有，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感激。感谢张导和剧组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林野的世界里。这部电影对我意义重大，希望待会大家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温凡，也能看到一个真实、挣扎、但永不放弃的林野。”

　　他的回答赢得了台下的一片掌声和粉丝的尖叫。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进入内场时，红毯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汹涌的骚动和惊呼声，媒体的闪光灯瞬间密集得如同爆炸的恒星，几乎要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温凡下意识地循着声源望去。

　　只见红毯入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保镖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缓步走来。男人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灰色高定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眉眼深邃，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和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他的出现，仿佛自带聚光灯，瞬间攫取了全场所有的注意力。

　　是靳沉。

　　温凡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四肢百骸一片麻木的寒意。他怎么会来？《逆光》的首映礼，并未听说靳氏有投资，以靳沉的身份，怎么会屈尊降贵出现在这里？

　　无数个疑问像沸腾的气泡在他脑海中翻滚炸裂。他僵立在原地，脸上维持着的得体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靳沉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闪光灯，精准地、毫不避讳地，落在了温凡身上。那目光深沉如古井寒潭，复杂难辨，带着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意味。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接。

　　那一瞬间，温凡仿佛听到了冰层碎裂的声音。周围所有的喧嚣、灯光、人影都迅速褪去、虚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靳沉那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睛，和那晚在病房里，那个粗暴而充满占有欲的吻带来的、烙印般的触感与窒息感。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垂下眼睫，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失控的心跳和呼吸。不能失态，绝对不能。这里是首映礼，是他事业的关键时刻，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个引起轰动的男人，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走进了内场。背影依旧挺直，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落荒而逃的意味。

　　靳沉看着温凡几乎是逃离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他并未在红毯上过多停留，对媒体的追问置若罔闻，在保镖的开路下，径直走向内场预留的最佳位置。

　　他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在整个内场引起了窃窃私语和无数探究的目光。人们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商业巨擘为何会出现在一部小成本文艺片的首映礼上，目光在他和刚刚入场的温凡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找出某种隐秘的联系。

　　温凡坐在主创人员区域，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后方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像芒刺在背，让他坐立难安。他挺直脊背，目视前方巨大的银幕，努力做出专注等待电影开始的样子，但紧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导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暗流涌动，侧过头，低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温凡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导演。”

　　灯光暗下，电影即将开始。巨大的银幕亮起，龙标出现。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对温凡而言，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注定是一场煎熬。他坐在黑暗中，看着银幕上那个挣扎、痛苦、不屈的林野，仿佛在看另一个陌生的自己。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勾连着拍摄时的记忆，也勾连着与靳沉有关的、那些他不愿回首的过往。

　　他能感觉到靳沉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那目光不像其他观众那样沉浸在剧情中，更像是一种冷静的、剥离的审视，在评估着银幕上那个“商品”的价值，或者说，在评估着他温凡，离开了他的“掌控”后，所交出的这份“成绩单”。

　　电影播放到林野在雨夜中绝望嘶吼的那场戏，温凡的表演极具感染力，现场能听到隐隐的抽泣声。温凡自己看着，心头也涌起一阵酸涩。那一刻的绝望，何尝没有几分他自己真实的心境？

　　就在这时，他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是错觉吗？他不敢回头。

　　电影终于在一片复杂而压抑的氛围中结束。当片尾字幕升起，灯光缓缓亮起时，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这掌声，是献给电影的，献给张导的，也是献给所有主创，尤其是贡献了惊人演出的男主角温凡的。

　　温凡站起身，和其他主创一起，面向观众鞠躬致谢。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肯定和赞誉包围了他。他应该感到喜悦和激动，这是他一直追求的时刻。然而，在那如雷的掌声中，他却只觉得耳鸣阵阵，心空洞得厉害。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主创互动环节，主持人自然不会放过刚刚引起轰动的靳沉。

　　“今天我们的首映礼现场，来了一位非常特别的嘉宾，让我们非常惊喜和荣幸！那就是靳氏集团的靳沉先生！”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靳总，请问您今天怎么会来到《逆光》的首映礼呢？是对这部电影特别关注吗？”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温凡，都聚焦到了那个坐在前排中央、气度非凡的男人身上。

　　靳沉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神色依旧平淡，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影院，低沉而富有磁性：“张导是业内值得尊敬的前辈，他的作品，我一直有关注。《逆光》这个故事，很有力量。”

　　他的回答官方而得体，既给了张导面子，也表达了对电影的认可，没有提及任何私人因素。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若有似无地，再次扫过了站在张导身旁、微微垂着眼的温凡。

　　温凡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观众，避开那道视线。

　　互动环节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首映礼接近尾声，媒体和嘉宾开始陆续退场或自由交流。温凡被几个媒体拉住做简短的群访，他努力集中精神，应付着各种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温凡面前。

　　不是靳沉。

　　是宋清羽。

　　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西装，气质温润如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苍白的微笑。他的出现，再次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谁也没想到，今晚除了靳沉，连久未公开露面的宋清羽也来了。

　　“温凡，恭喜你，电影非常精彩，你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宋清羽主动伸出手，语气温和，笑容真诚，仿佛他们只是寻常的、彼此欣赏的同行。

　　温凡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又看了看宋清羽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思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对方轻轻一握：“谢谢宋先生，您过奖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充满了好奇、探究和兴奋。这可是“正主”与“替身”的首次公开同框！这画面简直太有戏剧性了！

　　宋清羽松开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温凡，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人听清：“你不用谢我。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

　　温凡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宋清羽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谢谢你，这段时间，代替我，陪在沉的身边。”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温凡耳边轰然炸响。

　　代替他？陪在靳沉身边？

　　原来……靳沉找上他，宋清羽一直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默许的？那他之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那些温和与善意，又算什么？一种对“替代品”的怜悯和……施舍？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温凡所有的理智和伪装。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地盯着宋清羽，那双总是努力维持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受伤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边气氛的诡异。媒体们更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死死地对准了他们两人。

　　宋清羽似乎被温凡眼中那强烈的情绪冲击到，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和慌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温凡，我……”

　　“够了！”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骤然响起，打断了他。

　　靳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隔开了温凡和宋清羽。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先是锐利地扫了宋清羽一眼，带着明显的警告，随即落在了摇摇欲坠的温凡身上。

　　他看着温凡那惨白的脸色和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与绝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蔓延开来。

　　他伸出手，想要去扶住温凡，声音下意识地放低了一些，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温凡，你……”

　　“别碰我！”

　　温凡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躲避什么致命的病毒，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决绝。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靳沉，又扫过一旁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宋清羽，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们两人彻底刻入仇恨的深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靳沉单方面寻找的、用以慰藉相思的替身。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将他蒙在鼓里的游戏！他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付出真心实感（尽管他不愿承认），却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用完即弃的替代品！

　　巨大的羞辱和心碎，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裂。

　　他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里一秒钟，无法忍受面对这两个将他尊严踩在脚下的人。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拨开围观的人群，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地朝着出口的方向冲去。他甚至撞到了几个人，也浑然不觉。

　　“温凡！”

　　“凡哥！”

　　张导、林小川以及其他几个剧组人员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

　　但温凡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他感到无比恶心和窒息的地方，逃离这两个将他的人生变得如此荒唐可笑的人。

　　闪光灯在他身后疯狂闪烁，记录下他这狼狈逃离的一幕。记者们兴奋地追逐着他的背影，试图挖到更多劲爆的内幕。

　　靳沉看着温凡那决绝逃离、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却被宋清羽拉住了手臂。

　　“沉，别……”宋清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和无措。

　　靳沉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宋清羽瞬间僵在原地。

　　但就这片刻的耽搁，温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出口处，淹没在了外面更大的喧嚣和夜色之中。

　　靳沉站在原地，看着温凡消失的方向，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首映礼现场一片混乱，媒体的骚动，嘉宾的议论，工作人员的慌乱……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温凡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心死如灰的冰冷。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决定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无法挽回地，走向了彻底崩坏的结局。

　　而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首映礼，本该是荣耀加身的时刻，却成了彻底撕开所有伪装、暴露血淋淋真相的修罗场。

　　那一记来自宋清羽的、看似温和实则残忍的“惊雷”，不仅击垮了温凡，也将他们三人之间那脆弱而扭曲的关系，彻底炸得粉碎。

　　夜色深沉，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再也照不亮某些人心中已然降临的、漫长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