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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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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使用的是中文,但他心安理得地开始阅读。
支持中文统治世界。
这个世界的生理学是从虫族的历史开始讲起的。
虫族曾经是一个漂浮在宇宙中的巨大生物集群,虫巢、虫母、集体意识网络,强悍的躯体和抢夺星球资源的野蛮本能组成了这个悠久而落后的族群。
直到它们遇到了“人类文明遗址”。
虫族决定在遗址中“落地”,后来者又将那天称为“降落之日”。
遗址具体是什么样子已经无从考证,根据现有的历史记载,虫族从那时开始从集体意识和神经网络中脱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个体,它们继承了太阳系的历法,继承了人类的样貌、知识和文化,也继承了他们的美德和卑劣。
而真正的人类呢?
这是一个无法追溯的谜团,可以列为虫族十八大未解之谜的榜首。学界目前基本持同一个观点,他们认为古人类已经消失在宇宙中,或许“升维”了,去了另一个虫族尚未踏足的空间。
而在继承外形的过程中,或许是因为虫族好战的本性使然,虫族的雌雄两种性别都是人类男性的外表。
向晓看着看着,就躺倒在床上,用手捂住脸。
……段熔月竟然真的是异性。是雌性。
若不是段熔月自曝他生不了,他们这看似钢铁男同的强扭的瓜,是真的有可能生小瓜的。
向晓:“……”
向晓用力按住脸,发出崩溃的声音:“啊——”
感谢汉语,感谢虫族的好学精神。中文和虫族现在的语言基本是通用的,就算偶尔出现“爸妈”这种虫族不常用的词汇,也无伤大雅。
不然他高低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余生。
向晓拿开手的时候,脸颊还是微微发烫的。他穿越前脸皮就薄,现在应该已经烧红了,而且一时半会下不去。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降温,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接着浏览。
雌虫曾经是被压迫的一方。
在虫族“落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两种性别的比例相当失衡。雌虫数量众多、身体强悍,但雄虫精神力更强,地位更高。精神力的差距和孕育后代的需求让二者地位尊卑分明。
直到科学的发展打破了先天性的失衡。雌虫脱离了依附关系,雌雄性别比例也在逐步稳定,趋近于平衡状态。再经过数十年的沟通和权力置换,大部分地区的性别压迫现象已经基本消失了。
但只是“大部分地区”。
向晓咀嚼这个字眼。
段熔月初次见他的那个极其不友善的态度,搞不好就跟这种封建糟粕有关系。
他翻了翻联系人消息,段熔月的界面里只有早上那一条孤零零的“开门”,再无其他。
向晓从床上坐起来,余光扫过卧室的窗台,突然一愣。
他早上苏醒的时候,窗帘是拉着的。
是段熔月找东西的时候拉开了……?
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
说起来,为什么向筱会选择吃药自杀?
科普里说,雄虫曾经拥有远远超越雌虫的精神力上限。但又受基因所限,时常被那根植于染色体中的狂妄自大和胆小自卑绊住脚步。他们更容易感到疼痛,更容易受到心理创伤,更容易止步于浅显的失败。
很久以前的雄虫,说是极度敏感的菟丝花也不为过。
向筱是因为怕痛,才选择吃大量止痛药,然后等待自己失去呼吸,在昏迷状态死去吗?
向晓扶着窗边,视线遥遥向外看去。
新世纪的城市,高空中也有供车辆使用的悬浮车道,像虫巢中的穴道一样延伸向不同方向。视线向下,周围也有高楼大厦,相互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绝对不算远。
向晓漫无目的地扫视这些景色,内心仍在思忖:那他要怎么保证自己一定会死去?机器人甚至触发了警报,甚至只有45分钟的未回应时长,是向筱自己设置的吗?还是向筱曾经的父母设置的?他是否知道这个设置,又为什么在寻死之前不先关闭这项功能呢?
最可疑的还是那些消失的资料。显而易见,应该是被人为处理了。
如果向筱真的是因为听说父亲死亡的噩耗,而选择随家人而去,那他处理这些资料的理由是什么?
而且段熔月的到来非常突然,他是通过某些渠道快速拿到的匹配结果,几乎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申请批复和强闯他家的过程。
如果说,段熔月的到来出乎了某人的意料呢?
思绪走到这里突然一顿,向晓悠闲敲打窗沿的指尖突然停滞。一缕仿佛收束成线,极其清晰的对话声顺着耳道钻入他的脑海。
“……他发现了?”“先走。”
向晓愣在原地。
他发现了?他发现什么了?
他是真的看不见,离得最近的楼房都目测有几百米——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他感觉自己找到了那根在空中晃晃荡荡的丝线——谜团的丝线。
在特护病房的时候,有一刻他听见了来自门外的声音,是段熔月和顾医生的对话,听起来和刚刚那两句话一样清晰无比,仿佛是说话的人就贴在他耳边。
后来他复盘自己几次梦境,觉得这应该也属于历史记载的“第九感知”能力。
声音来自“未抵达之处”。
向晓瞬间毛了起来。他双手撑在窗户边缘,尽力向外看,试图找到可疑人员的痕迹。
在对面的楼里?还是他家上下层?
“你在干什么?!”
向晓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抓住手臂,强硬地拉回房间里。他回过头,看见段熔月的脸。
段熔月话里有压抑着的怒气。他眉头紧紧皱着,一对橙色触角支得很高,根部的羽状线还因为静电和几根白色发丝难舍难分。向晓几乎能想象到它们是怎么在一瞬间从头发里支楞出来的。
一回家就看见任务对象半个身子撑在窗台上疑似跳楼什么的……
向晓:“……”
向晓尴尬癌又要犯了。
眼看着段熔月要开口,他赶紧抢先道:“没自杀!”
段熔月被他堵了回去,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伸手把窗合上了。
“看见什么了,”他说,“或者想起什么了?”
“啊。”向晓无意识地虚握自己被拽的那条手臂,“没什么,就是看看。”
段熔月情急之下没留力,那块皮肤已经红了,说不准晚些还得变青。这种程度对向晓的忍耐上限来说还差得远,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段熔月表情有些紧绷,他头顶的触角半点也没有放松,直愣愣地戳着。
向晓偷瞄一眼,再偷瞄一眼。
最后段熔月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客厅走,“我买了新的营养液。水果味的,你可以挑。”他的声音随着距离渐远而变得略微模糊,“……点外送也可以,用我的账户。”
“啊,哦。”向晓答应一声,接着回过味来。
这是发现自己用力太大捏疼他了?
不道歉,但是可以点外卖。
好别扭的性格。
向晓回身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重新把窗帘拉上了。
段熔月在客厅,正把袋子里的营养液拆出来。
他以前在军团服役,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营养液,节省时间,能用更多的时间参加训练,能在战场上多挣一分活命的机会。军区的营养液也没有什么口味可言,只有化合物最基础的味道。
在购物区选营养液的时候,其实是想拎起最熟悉的那一款就结账走人的。但雄虫的糖果盒突然在脑海里闪了一下,段熔月犹豫了几秒钟,转而选了另一款看起来色彩缤纷的复合口味。
“段熔月。”
向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段熔月回过头。
向晓声音平静,但眼睛微弯,藏着一点不明显的愉悦。他扶着卧室门框,明明身躯单薄,正常体型的t恤在他身上也有些显得飘荡,但就是站出了一种沙漠植物扎根在地上的感觉。
仿佛风再大也不能把他吹倒似的。
“跟你说一件事。”向晓道,“我觉得有人在通过窗户看我。”
段熔月盯着他。
“但是我没有证据。”向晓接着说,“刚刚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幻觉。”
段熔月拧紧眉头,他快步走回来,越过向晓的肩膀看见窗帘已经拉上,又低下眉眼盯着向晓的脸。
“段熔月,我在信任你。”向晓毫不避讳地回看他的眼睛,“你认为我真的是自杀吗?”
“……”段熔月没有直接回答他,“你有多久没有测精神力等级了?”
向晓疑惑地挑高一边眉毛。
“精神力可以提高五感的敏锐度,”段熔月说,“有可能是幻觉,但也有可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向晓说。
“明天去。”段熔月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去了,“下次感觉不对马上告诉我。”
“……哦。”
——
最后他们也没点外卖。
向晓上辈子虽然遇上了大力发展的预制菜,但营养液这种东西还是太超前了。他好奇地拆了一管红色的放进嘴里,当即面目扭曲。
“为什么……”向晓眼泪都要下来了,“是辣的?”
他泪眼朦胧地看了一下手里的营养液管子,上面写着:“水果辣椒”。
辣椒也算是水果吗?!
辣味属于痛觉,向晓忍了一会就受不了了,冲进洗手间接凉水漱口。
他走之前,段熔月刚拆了一管浅绿色的放进嘴里。
等到向晓嘶嘶吸着气从洗手间回来,段熔月还在原地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正襟危坐,脸色木然。
就是触角直直戳着,像被雷劈了似的。
向晓:“……”
向晓:“什么味儿?”
段熔月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酸。”
他手里捏着空管,上书二字:“柠檬”。
向晓捂脸,没忍住笑了一下。
段熔月属于那种冷脸帅哥,表情冷淡的时候颜值十分完美,该有眼窝鼻梁长睫毛的地方一个不少。他跟向晓在一起的时候最多的表情是皱眉,而现在却又不一样。
向晓觉得现在这个对着营养液怒目而视的段熔月更鲜活一点。
小宝幽幽地从客厅角落里滑过来,幽幽地拿走段熔月手上的空管滑去垃圾桶,还不忘提醒向晓:“宝宝,晚上八点该吃药了哦。”
“知道了。”向晓很遵医嘱,弯腰拍了拍小宝的脑壳,走回卧室拿药盒。
段熔月也幽幽地在他身后:“晚上睡觉别关门。”
向晓:“?”
他想起了今天阅读的基础生理学,还有段熔月的性别,顿时有点浑身刺挠。
但向晓不是逃避的性格,他选择虚心请教:“为什么?”
“有问题喊我,我能听见。”段熔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拎着外出买回来的衣物走进隔壁卧房。
段保镖。
向晓有点儿乐。
他回房翻找今天开回来的止痛药,终端忽然响了一声,便顺手点开通讯。没想到新世纪的通讯默认是视频通话,向晓毫无准备,光屏弹出来时他手哆嗦了一下,跟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上了眼。
对方的工牌上写着:萧淮。
是他在市医院的主治医生。
对方看起来跟他十分相熟,一开口便直入主题:“向筱,你什么时候来我这复诊?”
“顾殊玉跟我说了你的事情。”萧淮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样,清冷沉静,“我必须提醒一下,你的病情很严重,没有中枢性止痛药物,你撑不过一天。”
“区医院开的药对你已经没有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