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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对待 ...

  •   盛夏,当夕阳滑落夜空,吉原花街又迎来了新一次暗夜祭。
      三味弦的第三根弦"铮"地崩出清响,台下窃窃私语瞬间凝固。
      枫跪坐在缀满金箔的屏风前,梳着未完全成熟的"桃割"发型,发间只簪一枚青柠檬色的绢花。当其他游女用厚白粉掩盖本色时,她却只着淡妆,红唇微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文人墨客的风雅,细嫩的指尖拨弄琴弦,不像是该出现在吉原花街的游女,道像是贵族的小姐。
      她不似以往众花魁首次登场穿着华丽,粉嫩,身着淡青色长裙,绣着大片大片艳丽的荷花,腰带是一抹萌芽般的绿。
      像是在干渴的盛夏好不容易祈来的雨,冲淡了脂粉的腻味。
      这是时任屋的手段,众富贵花中唯一一朵惹人怜的白花更吸引人。
      枫有些紧张,有些不敢抬头看低下的观众,只一心一意在琴弦上。
      却不想更增添了清冷感,也吸引来了觊觎的狼。
      "是时任屋的新造!""那三味弦…莫非是清流派?"
      她拨弦的手指突然急转,弹奏的并非吉原常见的淫艳曲调,而是《胧月夜》。弦音像一把小刀剖开脂粉堆积的夜晚,露出某种清冽的、令人疼痛的月光。
      妓夫太郎蜷缩在堆放鱼篓的阴影里。
      他数着她手腕转动的角度——和昨夜在小巷教她时一模一样。那时枫的指甲缝还沾着帮他补衣服的线头,现在却被凤仙花染成透亮的樱色。
      "据说没接过客…""至少二十两才能碰下手吧?"
      妓夫太郎的指甲陷进掌心的疤里。
      在小时候他和梅爬出垃圾堆时,这些人的父辈正用同样的语气讨论"处理贱民尸体多少钱"。
      枫突然望向他的方向。
      妓夫太郎条件反射般缩进更暗处,却撞翻了身后的梅——妹妹不知何时偷穿了客人遗落的打褂,滑稽得像只花斑鼬鼠。
      "哥哥你看!"梅转了个圈,金线刺绣刮破了,"我像不像枫姐姐?"
      一曲罢,高台上的枫用宽袖掩面轻笑,客人们以为这是艺伎的风情,只有妓夫太郎看出她在憋笑——和四年前她第一次给他们洗澡时,梅被皂角糊了眼睛的表情一样。
      那个细心照顾着像老鼠般长大他和梅的女孩,此刻正被称作"青桔様"。
      纸灯笼在檐下摇晃,将枫退场时的背影拉得修长。她踩着三味线的余韵转入后台,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铜镜里映着逐渐卸去的妆容,白粉随着丝绢擦拭簌簌落下,像一场小雪覆在妆台上。老板娘倚着门框吞吐烟圈,金线绣的牡丹腰带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十五分钟后有贵客点名。"烟杆在门框敲出三声钝响,"别让伊藤大人久等。"
      枫系面具缎带的手指顿了顿。那是个总爱用折扇挑人下巴的常客。她突然抓起素色羽织往外跑,木屐踏过回廊时惊飞檐角铜铃下的风鸟。
      "今晚告假!"声音散在夜风里,只剩老板娘盯着晃动的门帘冷笑。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照亮她袖中刚收到的信笺——落款处德川家的葵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街市人声如沸,枫在面具后深吸一口气。四年了,吉原夜晚的脂粉味仍让她喉头发紧。有醉汉踉跄着撞来,她下意识往墙边躲,后背却撞进一个带着铁锈味的胸膛。
      "表演时明明像只狐狸..."妓夫太郎的声音擦过耳尖,"怎么下了台就变鹌鹑?"他指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枫的袖口留下淡红指痕。
      “妓夫太郎!你居然认出我了诶!”
      少女转身时,发梢扫过他衣襟上开裂的补丁,那里还沾着赌坊特有的骰子漆味。
      明明是同一个人,没有区别的同一个人,就是因为一个面具而产生天壤的差别,吉原真是个腐朽的地方,只拜倒在权利和颜值之下,空有美貌的人只会成为被觊觎的食物,那么残酷。
      枫看着妓夫太郎伸出
      妓夫太郎突然转身走向面具摊。枫望着他破旧草鞋碾过地上的金平糖碎屑,注意到摊主悄悄把最好看的狐狸面具藏进了柜台。
      最后他举着兔子面具回来,月光给狰狞的伤疤覆上柔软的光晕。
      "像不像你?"他故意龇牙咧嘴,疤痕随着表情扭动。枫噗嗤笑出声,指尖戳上面具的兔牙。
      “少废话,再不逛好东西都被人抢走了。”
      祭典鼓声忽然轰鸣,人群如潮水涌来。妓夫太郎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茧子磨过细腻肌肤。
      枫想起去年盂兰盆节,他也是这样拉着她逃开寻衅的武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抓住救命的浮木。
      糖人摊的琉璃灯晃得人眼花。老板谄笑着递上凤凰糖画,却在瞥见妓夫太郎伸手时微不可察地缩了缩脖子。
      她忍不住多想,两个异性少年一起拉着手逛街什么的,真的不会被当成情侣吗.....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内心却蔓延上来一丝甜蜜。
      妓夫太郎去为枫买一个糖人,可是枫却注意到,妓夫太郎刚走过去的时候老板本热情的笑脸在看到他伸出去的手上的黑斑时骤然冷了下来。
      枫的心也慢慢落了下来,感觉喘不过气,她又想起了当初刚来在拉面店老板那里对峙的情形,当时的她仅仅只是愤怒而已,可如今,不知怎的心里涌上心疼和悲哀,她无法想象妓夫太郎在亲身遭遇这些不公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如果是她的话也会恨世界的所有人吧。
      明明是同一个人,没有区别的同一个人,就是因为一个面具而产生天壤的差别,吉原真是个腐朽的地方,只拜倒在权利和颜值之下,空有美貌的人只会成为被觊觎的食物,那么残酷。
      她突然想到当时看动漫时一闪而过的弹幕“妓夫太郎兄妹唯一的温暖就是遇到了上弦二。”
      心里不禁一紧,剧情的时间约摸着是明年了,也不知道她的存在会不会改变既定剧情呢.....
      枫藏在袖里的手不自觉握成一个拳头,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改变这一切,上天既然这么巧的,把她安排在这个时代,而不是炭治郎所在的一百年后,还刚好在吉原花街,又这么恰好的出现在妓夫太郎身边,枫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巧合。
      枫望向黑黢黢的天空,今夜的月亮藏匿在乌云里。
      “画的真丑。”妓夫太郎嫌弃地看着糖人,把它递给枫。
      枫盯着糖浆在灯下流淌的琥珀色,余光却忍不住看向他。
      "太甜了..."枫咬过的缺口像弯月牙。妓夫太郎就着她手吃掉糖画时,舌尖故意扫过那个痕迹。
      枫耳尖瞬间烧起来,这让她想起上个月两人分食的那颗桃子,依旧还是很酸,但是这回是他和她一起被酸到。
      “可是,你总吃我吃剩下来的是不是不太好,就像.....”
      就像我养的狗一眼。
      枫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完。
      妓夫太郎伸出舌头舔了舔粘上糖的唇,抑郁的眼神下移,幽蓝色的眼眸顿在枫脸上,他步步紧逼,“像什么?”
      他弯下腰把脸凑近枫,枫往后躲去。
      他强劲有力的手从后面揽上她的腰身,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你可能没经历过饿到生吃虫蛇的感觉,说实话,那滋味可真难受,腐败的腥臭味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我珍惜粮食,因为我怕我明天就会回到吃不饱饭的日子。”
      枫听到这话有些惭愧,她在动漫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都有些难受,这么小的孩子,不被期待着降生的孩子,艰难的想活下来,原先认为是动漫作者编的剧情就没多想,可是,现在这个世界是真的啊。
      枫不自觉有些难受,她低着头说了声抱歉。
      妓夫太郎顺手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妓夫太郎身上有罗生门河岸特有的潮腥气,混着角皂的苦涩。枫的脸贴在他胸前,听见心跳声快得不像话。
      寂静的夜明月高悬,祈求姻缘的寺庙早已把大门关紧,只留下高悬房梁上挂着的破旧的红灯笼,随风轻微摆动着,似乎在催促树下相拥的人儿离开。
      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默默加深了这个拥抱,她想,如果能给她一个选择穿越时间的机会,她希望是二十年前,她想给予他一个美好的童年。
      却不知,与她相拥的人脸上丝毫没有难过的神情,反而是将嘴角勾其,贪婪地感受着少女存在的气息。
      真好,真的不是梦啊.....
      良久,枫平静了下来,却感觉身上一直有个东西硬邦邦的磕在她腰身。
      她感觉有些不舒服便微微想挣脱这个拥抱。
      可是一个人的反抗是挣脱不开强势的拥抱的。
      枫动了动,莫名感觉这个拥抱有些熟悉。
      “妓夫太郎?”
      少年在她的脑勺后面闷闷回应了一声。
      “能不能把我放开一下,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我有点难受。”
      “没什么,就一个小物件。”
      枫的长发微微凌乱,小脸红扑扑的,刚刚的拥抱给她热出汗来了,她含笑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对方道“哇,妓夫太郎你什么时候有的闲情逸致搞收藏啊?”
      枫调侃道。
      “自己做的小木雕,催债完等老板娘过来算账的时候没事干就想打发打发时间。”
      虽然妓夫太郎来到了时任屋工作,工资虽然有所提高了,但老板娘也因为他脸上的黑斑而让他没人的时候过来交差,有时候到约定的时间,老板娘也总因为有事而直接抛下他让他等着,也不让人来通知他,所以有时候,他甚至直接等上一天,因为老板娘能放鸽子,他却不能。
      “妓夫太郎?你不是说你没时间吗?我不是让你有空好好认字读书吗?”
      枫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小手叉在腰间。
      妓夫太郎很聪明什么都能很快地学会,只是唯有那读书认字总是在逃避着
      "读书?"妓夫太郎嗤笑着摸出怀里的《百人一首》,纸页边角全被摸得卷边,"你上次说喜欢和歌,我..."
      话被祭典炸开的烟花截断。枫借着火光看清他藏在衣领下的墨迹,那是她教他写的第一个字——"楓"。
      炸开的火花转瞬即逝,四周失而复得的安静更加清晰,因为烟花而闪亮的蓝色眼眸遗憾地没能看见少女脸上爬过的红晕。
      不喜欢识字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笔一划写出她难写的名字的,枫突然想到这一点。
      她再次看向妓夫太郎,突然就意识到身旁的人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少年了,而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由于先入为主的印象,妓夫太郎在她的心里一直是动漫中一味护着妹妹的上弦六,是一个缺爱的小男孩,可现在的他没有了动漫里营养不良的样子,反而长得高大修长,妓夫太郎他现在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枫被这一想法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起之前相处的模式,越想越不对劲,脸也越来越红了。
      如果妓夫太郎喜欢她的话,那她喜欢妓夫太郎吗?
      她不排斥他的亲密接触,她心疼他遭遇的一切,她被他保护着度过四年的时光,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脑袋一热便问道“妓夫太郎,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喜欢的人",夜空正绽开巨大的椿花图案。
      枫没看见他凝视自己的眼神,像饿犬守着最后的肉骨头。
      直到她下意识躲远,妓夫太郎才暴露出獠牙,将她按在挂着破灯笼的老松树下。
      “为什么躲着我。”妓夫太郎弯下腰,直视着羞涩的少女,他把脸凑近她的唇,呼吸打在她的白净的脖颈上,引起她的颤栗。
      “我.....我没有.....”枫红着脸小声抗议着。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妓夫太郎浅浅地笑着,幽蓝的眼眸快要盛不出凝为实质的贪婪。
      枫忍着羞涩,似是想要证明般,抬起水汪汪的眼,却在对上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骤然惨败,逃也似的闭上眼睛。
      他的眼睛一一扫过她的脸庞,最终停留在她小巧红润的唇上,正常成年男性的欲望在闷热的夏夜骤然燃烧了起来。
      “枫......”他快要溺死在她身上了,他想得到她,想得快疯了,每一个因她失眠的夜晚,每一个为她揪心的瞬间,每一个隐忍克制的冲动,他忍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是因为今天的她太过美丽,还是因为她脸上因他而羞涩的红晕。
      “枫......枫.....”他小声,用尽全身的温柔去呼唤她的名字,每一声带着轻喘的呼唤,像相互依偎的恋人在情动时的破碎。
      他的呼吸喷洒在枫的耳垂上,脖颈上,枫不知道是因为今夜太热还是自己也无法扑灭这热烈要把人融化的真挚感情。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却也带着愈演愈烈的期待,她在期待什么?
      妓夫太郎隐忍克制的嗓音像羽毛一样,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枫.....我的枫,我知道,你一直只把我当成小孩来对待,可是你能不能,”他的目光转为野狼哀求首领接纳般的忐忑,“至少从今天之后,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无法克制住爱上你的正常男人。”
      树影里,十七岁的收债人颤抖着将唇贴在她耳畔:"你教我的...同舟共济..."
      远处时任屋的钟声敲响十二下,他最终只是将她的面具扶正,转身时腰带上的钱袋叮当作响——那里装着足够买下三间铺子的银两,全是他这四年在暗巷里用伤疤换来的。
      枫摸着发烫的耳垂往回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在巷角阴影里,妓夫太郎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一如四年中的每一次,他总能及时出现保护她,像躲在暗处的暗夜骑士一样。
      在解决掉一个企图对他的女孩不轨的男人后,他随手擦净溅在木雕上的血液,对着月光检查那个"楓"字是否完好。
      更远处的高阁上,老板娘弹落烟灰,看着信笺在烛火中卷曲成灰。德川家的暗纹与伊藤家名刺,一同化为飘散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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