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算凰途》瑩滳

9、第九章星图血契锁同心

　　密道里的寒风卷着碎石砸在脊背，顾晚辞紧抱着金属账簿与琉璃匣，粗布裙被石棱划破也浑然不觉，脚步踉跄地冲向黑暗深处。身后骤然爆出地裂的轰鸣，震得岩壁簌簌落灰，细碎的石块砸在肩头生疼！
　　她霍然回首—— 龟裂的石室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萧靖渊的玄色蟒袍已被深渊吞噬大半，只剩上半身悬在裂缝边缘，单手死死抠住岩缝凸起的石棱，指节泛白，鲜血顺着鎏金护甲的纹路滴落，坠入下方不见底的黑暗，连一丝回响都没有。顾晚辞怀中的琉璃匣突然发烫，匣盖缝隙里，那朵淡金色的桂花标本迸射出九道青光，如活蛇般窜出匣外，缠上岩壁便往里钻，转瞬消失不见。
　　地裂的速度骤然放缓，岩缝边缘竟生出细密的青铜纹路，顺着青光蔓延，渐渐织成一幅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星宿符号在黑暗中泛着冷幽幽的光。顾晚辞扑到裂缝边缘，指尖刚碰到萧靖渊染血的手腕，怀中的金属账簿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从册中飘出，上面浮现金色算筹组成的字迹，与她母亲《商经注疏》里的符号隐隐呼应： ``` 「《周髀算经》推演：地裂方位 →太阴位（主杀，对应地脉断裂核心点）金桂轨迹 →勾陈位（主锢，可锁地脉异动）解阵关键：以帝王血引紫微星力，续接地脉青铜枢」 ```
　　“接住！”顾晚辞撕下飘起的账簿封面，指尖捏着纸页边缘，猛地甩向深渊。萧靖渊凌空拧腰，另一只手精准抓住纸页，指尖刚触到金色算筹，星图中央的紫微垣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将他半边脸映得通红。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算筹纹路上——红光顺着岩缝蔓延，竟从裂缝中生出青铜枝蔓，如藤蔓般缠住他的腰身，缓缓将他往上拉。
　　顾晚辞趴在边缘，死死拽住他的另一只手，掌心被他指甲掐出红痕也浑然不觉。直到萧靖渊借力跃回密道，两人才双双跌坐在地，喘着粗气对视——他眼底还凝着深渊的冷意，鬓边沾着岩灰，她额角碎发被汗水打湿，却都在看到对方安好时，悄悄松了口气。
　　萧靖渊率先直起身，伸手将她拉起来，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薄茧便迅速收回，只淡淡道：“小心脚下。” 萧靖渊刚稳住身形，顾晚辞怀中的琉璃匣突然“喀嚓”一声裂开，半枚雕着龙纹的白玉扳指从裂缝中坠出，直向深渊落去。他瞳孔骤缩，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一缕空气，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那是母后的遗物——当年她被打入冷宫，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
　　话音未落，顾晚辞被匣片划破的掌心无意间按在星图的勾陈位上。鲜血浸染纹路的瞬间，岩壁轰然剥落，露出藏在其后的鎏金简册，简册上的朱砂字迹虽已褪色，却仍清晰可辨，边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 「景泰十七年九月初九实录：巳时三刻：帝赐鸩酒于椒房殿，皇后接旨饮之，无反抗午时正：司天监监正闫兆良奏“紫微星黯，天财星倾，恐损大雍国运” 未时三刻：户部急报“江南漕运三号船沉船，三船税银尽没于江底，无一生还”」 ```
　　萧靖渊指尖抚过简册上“闫兆良”三字，指腹的血渍蹭在字迹上，冷笑一声：“所谓‘天财倾’，哪里是国运损耗？是这老贼借鸩杀母后之事，引动地下的吞龙阵，将大雍的气运经地脉青铜枢，悄悄抽往他掌控的北疆！”他侧身让开星图，示意顾晚辞细看太阴位：“这下面埋的，就是当年‘沉船’的七千斛官银，被他偷运至此养阵——你掌中的账簿，正好能算清这笔‘消失的税银’。”
　　顾晚辞俯身贴近星图，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的金属震动，颈后的朱砂痣传来一阵温热，不再是以往的灼痛，反倒像有暖流在纹路里流转。她抬头时撞进萧靖渊的目光，他眼中没有了平日的审视，多了几分对真相的迫切，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空气中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星图突然收缩，化作一枚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悬在半空，指针飞速转动，最终直指北方的密道出口，虚空中竟浮现出一艘满载银箱的漕船幻影，船身上“户部漕运”的黑色字样清晰可见，连船帆上的破洞都逼真得仿佛能被风吹动！
　　就在这时，密道入口传来寒铁甲胄撞击的声响，“甲甲”声整齐划一，带着逼人的杀气。一队身着青色制服的缇骑鱼贯而入，为首者手中握着一枚与空中罗盘纹路相似的青铜仪，仪盘上的指针正与漕船幻影同频震颤，发出“嗡嗡”的轻响。
　　“闫国师有令！妖女擅闯地脉禁地，毁紫微龙脉，即刻格杀勿论！” 顾晚辞骤然醒悟，往后退了半步，低声对萧靖渊道：“他们靠罗盘感应吞龙阵的气运，我们激活星图时，反而成了活靶子！”话音刚落，缇骑已举弓搭箭，箭尖淬着幽蓝的毒液，与之前黑衣人用的毒刃如出一辙，在昏暗的密道里泛着诡异的光。
　　箭雨如蝗，倾泻而至！萧靖渊旋身挡在顾晚辞身前，左手抽出腰间软剑格挡，剑刃划过箭杆，发出“叮叮”的脆响，右手则将她往身后推了推，沉声道：“躲好！”“噗嗤”一声，一支毒箭擦过他的软剑，避开要害却深深刺入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蟒袍，顺着衣料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顾晚辞在他身后，看着他肩头不断渗血的伤口，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突然上前半步，抓起他染血的手，就着伤口的鲜血，在岩壁上疾书——指尖划过石面，留下血红的字迹，每一笔都透着华尔街风控师的精准： ``` 「《九章算术·盈不足》解阵：设吞龙阵每年侵蚀国运一万三千斛，历年天灾（水、旱、蝗）损耗六千斛，则闫党私窃之数 = 总蚀量 - 天灾耗损 →七千斛，恰与漕船银数吻合！此为阵眼核心，破之则吞龙阵散！」 ```
　　当最后一笔落下，青铜罗盘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整个密道照得如同白昼。虚空中的漕船幻影骤然凝实，带着江水的湿意与咸腥，“轰隆”一声砸向缇骑！银箱在撞击中轰然炸裂，飞溅的官银如碎雪般砸向缇骑，不少人被沉重的银箱砸中，当场倒地哀嚎，手中的弓箭散落一地。为首者手中的罗盘“咔嚓”碎裂，仪盘上的指针断成两截——吞龙阵与外界的气运连接，被强行切断。趁缇骑阵脚大乱，萧靖渊拽着顾晚辞冲出重围，肩上的伤口被动作牵扯，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却始终没松开她的手。
　　奔逃间，他瞥见她掌心的划伤还在渗血，便扯下半幅袍襟递过去：“先裹上，别让伤口沾了灰。”顾晚辞接过袍襟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视线，气氛里多了几分微妙的局促。 “户部漕运沉船是假，闫党私铸官银是真。”
　　萧靖渊放缓脚步，指了指她怀中的账簿，“这本账记着他贪腐的铁证，往后查闫党，少不了要靠它。”顾晚辞翻到账簿末页的空白处，用指尖的血写下盐铁司贪腐的破局思路——每一条都精准指向对方的疏漏，萧靖渊凑过来细看，呼吸无意间扫过她的发顶，他立刻往后退了半寸，拿起朱砂笔在策略旁批下“可行”二字，字迹工整，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
　　密室深处突然传来青铜轰鸣，一道低沉的机械音回荡在密道中，带着跨越千年的厚重： ``` 「地脉同心契成，吞龙阵权限移交——新主：萧靖渊、顾晚辞」 ``` 顾晚辞抬头看向萧靖渊，他眼中映着青铜纹的微光，语气恢复了几分冷静：“这‘同心’是地脉认主的契语，与其他无关。但闫党未除，吞龙阵的余孽还在，往后查案，你我……还需多些配合。”
　　密道外的天已微亮，晨光穿过入口的缝隙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半尺的距离。顾晚辞握着染血的账簿，掌心的琉璃残片（方才匣碎时嵌入的）传来温热的触感，颈后的朱砂痣还留着与星图共鸣的余温。
　　萧靖渊走在她身侧，左肩的伤口虽仍在渗血，却刻意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在路过湿滑路段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的胳膊便立刻收回。途经缇骑的尸骸时，顾晚辞无意间瞥见其中一人怀中露出的鎏金令牌，上面刻着三皇子府特有的云纹，她不动声色地记下；而远处的深渊边缘，一名未死的缇骑正悄悄捡起那枚坠落的龙纹扳指，塞进怀中，眼底闪过阴狠的光——这些藏在暗处的线索，如同账簿上未标注的异常点，让她更加清醒：眼前的合作只是开始，这场算局，远未到收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