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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洞门后的金算盘 ...

  •   龙涎香的清冽还缠在袖口,祠堂青砖的寒气已顺着裙摆往上渗,顾晚辞跪得久了,膝盖麻得像失去了知觉。她指尖摩挲着那片沾了血污的桂花枯叶,叶背浅金色的齿轮纹在廊下昏黄的光里若隐若现,像一枚冰冷的钥匙,正一点点撬动记忆深处的闸门。前世那声穿透时空的 “顾氏血脉既断,请归位 ——” 又在耳畔响起,与昨夜萧靖渊探询的目光缠在一起,搅得人心头发紧。

      颈后朱砂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灼人,细密的红芒像荆棘般在皮肤下蔓延,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眩晕感翻涌上来,眼前的祠堂梁柱开始模糊,前世与今生的画面在脑中层层叠叠地撞在一起:
      华尔街交易厅里刺目的绿色成交屏,东南亚电信股价崩盘时陡峭的曲线图,母亲被黑衣人塞进古董车前回头时绝望的眼神,十岁的自己在雨巷里哭到嘶哑的模样 —— 这些画面突然与椒房殿木箱里尸骸颈间淡金的胎记、老仆临死前圆睁的双眼、顾廷章权衡利弊时冰冷的侧脸重叠,像两本被强行装订在一起的书,页脚都撕得破烂。
      无数信息碎片在意识里冲撞、重组,比她前世处理过的最复杂的金融模型还要混乱。华尔街的风控逻辑与相府的权谋算计,两个世界的规则齿轮被硬生生啮合,磨得神经发烫。她扶着身旁的廊柱才没倒下,耳边全是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指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 这不是普通的记忆回溯,是血脉里藏着的东西,在被什么唤醒。

      次日清晨的风还带着霜气,老仆就跌跌撞撞地冲进破院,手里攥着块鎏金的传召令牌,边缘磨得发亮,还沾着点泥污。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顾晚辞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姑娘… 快收拾!东宫传召,说是太子殿下要见您… 再晚,怕是要被侍卫架走了!” 他浑浊的眼底满是血丝,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显然是怕极了东宫的威势。
      凤鸾香车碾过青石御道,车轮声在宫墙间回荡,最后停在东宫深处的 “思邈阁” 前。这里没有储君居所的威严,反倒飘着浓淡相宜的药香,书架从地面堆到屋顶,摆满了泛黄的古籍与舆图。萧靖渊穿着玄色常服,正站在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后,案上摊开的不是公文,而是一幅用千年桑皮纸绘制的《太庙营造及历年修缮明细舆图》,墨迹深浅不一,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
      “醒得倒快。” 他没抬头,指尖拂过图上一处嵌铜地宫门的标注,指甲划过 “紫金石百五十石” 的字样,“孤原以为,丞相府送来的是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没想到… 竟是把能撬开万重锁的钥匙。” 话音落时,他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针,直直落在顾晚辞颈后:“你颈后的印记,是生来就有,还是… 某一日突然灼得像烙铁?”
      顾晚辞的心猛地一缩,后背瞬间绷紧 —— 他果然看出了朱砂痣的异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舆图,前世做金融分析师的本能让她瞬间抓住了图中的破绽,脑中自动列出明细:
      太庙舆图异常点:
      1. 地宫基材账:标注耗紫金石150石,每石银300两,合计耗银4.5万两。但按同期江南紫金石矿价(每石最高200两)及地宫实际尺寸(需石量约120石),虚高银钱达1.5万两,且无运石商号的签章记录。
      2. 排水暗渠:图面标注明渠3处,暗渠1处,但按水脉走向(舆图角落有水文标记),需4条暗渠才能导走地宫积水,多出来的1条暗渠未标注走向,显是刻意隐藏的通道。
      3. 椒房殿暗线:图右下角有个微型齿轮墨记,旁注“引暖阁”三字,一条虚线从墨记延伸至椒房殿后墙,线宽仅三寸,像是供人匍匐通行的“鼠道”,且无任何营造工匠的署名。
      “殿下既已看出来,何必再问?” 顾晚辞垂眸,声音还带着昨夜血脉翻腾后的沙哑,“这舆图被动过手脚,虚高的银钱、隐藏的暗渠、不该有的齿轮标记… 都在说太庙地宫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抬起手,指尖精准点在那枚齿轮墨记上,“尤其这个印记,和追杀我的黑衣人腕间的刺青,一模一样。”
      萧靖渊眸底倏然闪过一道利芒,快步绕过书案,站到顾晚辞面前。龙涎香的气息裹着他身上的威压,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突然俯身,距离近得能看清她因紧张而颤动的睫毛,声音压得极低:“‘归位’两个字,你从哪里听来的?”

      顾晚辞正急着思考如何搪塞,颈后的朱砂痣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按着脖颈后退,后背 “咚” 地撞上身后的书架 —— 书架最下层有块突出的木榫,被她一撞,竟 “咔嗒” 一声弹开,一个暗格从书架后滑了出来。
      一盏奇特的铜灯从暗格里掉出来,“当” 地砸在地上。灯座是黄铜铸的六芒星,六个角上各嵌着一块琉璃,琉璃里封着干枯的金桂花瓣,花瓣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金光。灯座正中,一根紫铜指针牢牢指着北方,而灯的支架上,竟横放着一把算盘。
      这把算盘绝非凡物:算珠是剔透的血玉,摸上去温凉润手,算梁与算框是紫金铜铸的,边缘刻着细密的齿轮纹,纹路与黑衣人腕间的刺青、舆图上的墨记一模一样!顾晚辞的目光刚落在算珠上,颈后的朱砂痣突然爆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光晕瞬间裹住了她和算盘。
      幻境毫无预兆地涌来 ——
      第一幕:华尔街 23 层的实验室里,冷冻舱里的 “1987 年紫禁城桂花标本” 正泛着微光,玻璃罩上浮现出这把紫金算盘的虚影,标本里的桂花蕊与算珠上的齿轮纹共振,屏幕上跳出 “归位密钥 1/3” 的字样。
      第二幕:童年的雨夜里,母亲把琉璃瓶塞进她怀里,瓶里的干枯桂花突然颤动,瓶壁上折射出算盘的影子,母亲的指尖在瓶底划过,刻下一个 “归” 字,声音发颤:“守住它,等‘算盘响’的时候…”
      第三幕:椒房殿的木箱里,那具幼小尸骸的颈间,淡金色的齿轮胎记突然亮了,尸身旁滚着一颗血玉算珠,算珠上沾着的血污里,竟混着一点桂花碎屑。
      金红色的光芒骤然收敛,顾晚辞踉跄着扶住书案,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她终于理清了线索:母亲守护的桂花、华尔街的标本、尸骸上的胎记、眼前的金算盘 —— 它们都是 “归位” 的密钥,而背后的齿轮组织,就是要抢夺这些密钥,阻止顾家血脉 “归位”。
      “看来,它认你这个主人。” 萧靖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的目光紧紧锁着顾晚辞煞白的脸,手指却轻轻拂过那把算盘的血玉算珠,指尖停顿在刻着齿轮纹的算框上,“这把‘归藏金算盘’,传说是顾氏先祖留下来的,如今… 倒真成了物归原主。”
      顾晚辞看着他眼中的洞悉,突然明白:萧靖渊早就知道金算盘的存在,也知道顾家血脉的秘密,他找她,从来不是为了查账,而是为了这把算盘,为了 “归位” 的真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指尖指向舆图上那条通往椒房殿的暗线,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冷意:
      “金算盘的主人是谁,不是殿下说了算。但这舆图里的‘鼠道’,通向椒房殿的夹壁里藏着什么 —— 是失踪的御贡,还是和木箱里一样的尸骸?要查清楚,就得开太庙地宫。” 她抬起头,迎上萧靖渊的目光,“殿下不是想知道‘归位’的真相吗?真正的账,只有在地底,才能算得明白。”
      萧靖渊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指尖叩了叩舆图上的地宫标记:“好。孤就陪你走一趟地宫。不过,若查不出东西… 这把金算盘,就得归东宫。”
      顾晚辞攥紧了掌心的桂花叶,颈后的朱砂痣还在隐隐发烫 —— 她知道,地宫之下,等着她的不仅是真相,还有齿轮组织设下的更大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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