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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箱骸暗锁生诡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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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院的尘土还粘在袖口,馊水桶的酸腐气就混着木箱飘出的尸骸腥气,像无数细针扎进鼻腔。顾晚辞攥紧手中半页卷边的《九章算术》,纸页边缘被指节捏得发皱 —— 身后坍塌的断墙后,十口贴着椒房殿明黄封条的朱漆木箱仍如蛰伏的毒蛇,其中一具尸骸颈间淡金色的齿轮胎记,正与前世母亲颈后的印记在脑中疯狂重叠。颈后的朱砂痣突然灼痛起来,数据流般的画面在眼前闪掠:油布下蜷缩的躯体、淡金色纹路在尸身皮肤下若隐若现、母亲被拖走时喊出的 “守住桂花”…… 所有碎片轰然拼成半幅血淋淋的图景。
她强压下胃里的翻腾,现代金融师的理性瞬间接管了慌乱 —— 这不是随机的杀戮,是比华尔街做空局更精密的布局。黑衣人腕间的齿轮刺青,像极了前世那些为 “清理坏账” 灭口的金融清道夫;而椒房殿的封条,更是将黑手的触角直指向皇宫深处。顾晚辞蹲下身,用炭条在青砖上飞快划出策略,字迹被晨露晕开,却字字透着狠劲:
破局策略:
1. 借前院对账逼宫:用清雪阁亏空账牵出王氏,再引太子门人入局,让两方互相牵制,漏出桂花线索的缺口。
2. 锚定椒房殿线索:封条虽贵,但内务府的交接记录绝不会作假,只要找到缺失的搬运台账,就能顺藤摸瓜。
3. 以险自保:太子想借她踩父亲,父亲想让她挡刀,不如将计就计,用“东宫”的名头震慑黑衣人——他们不敢得罪储君。
青砖上那行 “1860 两” 的亏空算式,此刻成了她唯一的筹码。父亲的 “查账” 不是恩惠,是把她推去挡箭;太子的 “夸赞” 也不是赏识,是悬在头顶的屠刀。顾晚辞指尖蹭过炭痕,前世做空东南亚电信时的猎杀本能,此刻化作一把无形的刀,要剖开这场浸血的权斗局。
前院偏厅的鎏金铜灯还亮着,王氏早已坐在主位上,涂着蔻丹的手指焦躁地敲着桌案,“哒哒” 声像春蚕啃食桑叶,透着掩不住的慌乱。她眼角的泪痕还没干透,却强撑着用鎏金护甲挑开茶盖,茶汤晃出细碎的涟漪 —— 旁边立着个中年文士,青衫上绣着暗纹,腰间别着块龙纹玉佩,正是太子府的门客,眼神扫过顾晚辞时,像毒蛇吐信般阴冷。
“孽障!见了我还不跪下!” 王氏猛地拍向桌案,青瓷茶盏 “哐当” 砸在地上,碎片溅到顾晚辞脚边,茶水浸湿了她的粗布裙角。
顾晚辞却站得笔直,裙摆上的泥点在晨光下格外扎眼 —— 前世按下交易确认键的决断力,此刻全灌进了四肢。她从怀中摸出那半页染血的素绢,正是漱玉轩王掌柜的货单,血渍在 “桂花膏” 三字上晕开:“母亲何必动怒?太子殿下既派了人来,不如当着这位先生的面,把清雪阁的亏空账算清楚。”
门客瞥过素绢,冷笑一声拂开衣袖:“顾姑娘倒是会转移话题。殿下没闲情管相府的小家子账,只问漱玉轩的假桂花膏案 —— 御前已等着回话,你今日必须给个交代。”
空气瞬间绷紧,连铜灯里的烛火都似在发抖。顾晚辞颈后的朱砂痣突然灼痛,脑中的账目模型自动运转起来:王氏敲桌的节奏越来越乱,门客攥玉佩的手指泛白,两人的慌乱都绕着一个核心 ——桂花膏是幌子,箱里的尸骸才是他们真正怕被翻出的东西。她拾起王氏丢来的账簿,纸页翻动声在偏厅里格外刺耳,目光扫过之处,数字如星图般流转,异常项自动标红:
异常账目还原:
- 米粮项:30两/石的采购价远超市价15两,损耗率更是翻倍——这笔钱没进庄头口袋,是用来掩盖御贡桂花膏失踪的窟窿。
- 布匹项:120两/匹超价采买50匹,银钱流向不明——恰与上月太子门人弹劾父亲“虚报太庙修缮费”的1860两吻合,是故意造的假亏空。
关键推导:所谓“亏空”不是挪用,是封口费——给那些见过尸骸、知道桂花秘密的人,用完就灭口。
“交代?” 顾晚辞抬眼,指尖点在账簿 “特别支出” 那一页,“先生请看,上月十五,相府支取 500 两,标注是‘椒房殿香料搬运费’。可据我所知,宫廷贡品的搬运,素来由内务府拨款,何时需要相府私出银子?”
王氏的脸瞬间褪成惨白,连退两步撞到身后的丫鬟,鎏金护甲刮过桌角,划出刺耳的声响。门客的眼神骤然变了,捏着玉佩的手指 “啪” 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 他没料到,这弃女竟能从账目中揪出椒房殿的尾巴。
偏厅的门突然被推开,顾廷章身着紫袍踏进来,官靴踩在青砖上,“笃笃” 声像丧钟敲在每个人心上。他扫过满桌的账簿,目光先落在太子门客的玉佩上,再掠过顾晚辞颊边的刀疤,声音冰得像寒冬的雪:“殿下的人,倒是管得宽 —— 相府清雪阁的账,何时轮得到东宫来查?”
门客忙躬身行礼,额角渗出细汗:“丞相误会,殿下只是关心漱玉轩假货案,怕牵连相府……” 话没说完,就被顾廷章的眼神逼得闭了嘴。朝堂上,太子还需借顾廷章的势力推进北伐,绝不敢此刻撕破脸。
顾晚辞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缝隙,从怀中摸出那半锭刻着桂花纹的银子 —— 这是老仆给的,她昨夜用炭灰模仿太子府玉佩的纹路,在银锭边缘添了 “东宫匠造” 的模糊印记。“父亲既让女儿查账,这笔亏空自然要查得明白。” 她把银锭放在桌上,推到门客面前,“这是在漱玉轩柜底找到的,上面的印记…… 先生该认识吧?若闹到御前,说太子殿下的人牵涉假桂花膏,还挪用相府银子,殿下怕是难撇清‘包庇’的嫌疑。”
她刻意加重 “包庇” 二字,目光紧盯着门客的脸。前世做风控时,她最擅长用模糊的证据撬动对方的恐慌 —— 这银锭是假的,但太子府与漱玉轩的牵扯是真的,门客绝不敢赌御前对峙的风险。
偏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龙涎香的气息从门外飘进来,混着晨光里的尘埃,像无形的砝码在天平上晃动。门客的喉结滚了滚,终是不敢接银锭,只勉强笑道:“是在下唐突了,此事…… 还需回禀殿下再议。” 说罢,躬身告退,脚步竟有些仓促。
王氏看着门客走了,才敢哭出声,却被顾廷章冷冷打断:“哭什么?把椒房殿搬运的账目全找出来,明日给我。” 他瞥了顾晚辞一眼,眼神复杂,“你…… 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分寸’二字。”
黄昏的余晖透过祠堂的窗棂,在青砖上投下细长的影子。顾晚辞跪在冰冷的地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耳边只有更夫 “咚 —— 咚 —— 咚 ——” 的梆子声,从院外飘进来。她摸向怀中的《九章算术》,指尖却触到一片干枯的叶子 —— 是白天从尸骸衣角摘下的桂花叶,叶脉间还沾着点发黑的血渍。
颈后的朱砂痣突然灼痛起来,前世华尔街那声 “顾氏血脉既断,请归位” 的呼唤,竟又在耳畔响起。她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把桂花叶凑到眼前 —— 叶背上有细微的刻痕,不是自然的叶脉,倒像母亲《商经注疏》里的古怪符号。顾晚辞用指甲轻轻刮去刻痕里的尘土,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慢慢显现,竟是个微型的齿轮轮廓,与尸骸颈间的胎记、黑衣人腕间的刺青,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叶子…… 是密钥。”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指尖抚过刻痕,突然想起母亲教她的复式记账符号 —— 叶背上的纹路,竟是一组坐标:东市,三刻钟铺。
就在这时,祠堂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风吹开,寒风卷着尘土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三道玄衣人影从门外滑进来,腰间的短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在砖地上 —— 正是清晨破院里的黑衣人,腕间的齿轮刺青在昏暗中格外扎眼。
“密钥既已找到,留你无用。”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举刀就朝顾晚辞刺来。
顾晚辞猛地将桂花叶按向颈后的朱砂痣 ——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叶背上的齿轮刻痕突然泛出金光,与朱砂痣融为一体!她借着这股劲,翻身撞向身后的后窗,“哗啦” 一声,窗棂碎裂,她摔在院外的泥地里,爬起来就往陋巷跑。
身后传来黑衣人的追赶声,却突然被一声冷喝打断:“孤的棋,轮不到你们动。”
顾晚辞回头,只见一辆玄色马车停在巷口,竹帘微掀,萧靖渊的指尖夹着枚白玉扳指,正冷冷地看着黑衣人。暗卫从马车后跃出,与黑衣人缠斗起来,刀光剑影在暮色里闪烁。
“多谢殿下相救。” 顾晚辞喘着气,却没放松警惕 —— 太子不会平白救她,必是为了桂花叶的密钥。
萧靖渊却没掀帘,只淡淡道:“你身上有孤要的东西,死不得。” 话音刚落,祠堂方向突然窜起火光,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
“姑娘快走!” 老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满脸是灰,“夫人说…… 说要烧了祠堂灭迹,可我去看断墙后的箱子,里面…… 里面全空了!尸骸都不见了!”
顾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 尸骸被转移了?那些带着齿轮胎记的顾氏族人,还有多少失踪的?颈后的朱砂痣再次灼痛,她攥紧手中的桂花叶,转头看向逼近的太子马车,龙涎香的气息像追魂索般缠上来。东市的坐标还在掌心,可前路,却比华尔街的雨夜更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