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为了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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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画室”坐落在一个由旧厂房改造的艺术园区角落里，门脸不大，招牌是暗沉的水墨风格，与园区其他色彩张扬的工作室相比，显得格外低调，甚至有些阴郁。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松节油、颜料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射灯照亮着墙上悬挂的一些画作，主题多是扭曲的人体、深邃的巷道或晦暗不明的静物，笔触压抑，色彩沉郁。
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姓秦，身材干瘦，穿着一件沾满各色颜料的旧围裙，眼神有些浑浊，面对陆离纡和江余衍的突然到访，显得拘谨而戒备。
“刘蒙啊……他就是个临时帮忙的，干活还算利索，话不多。”秦老板搓着手，眼神飘忽，“颜料？我们画室进出的颜料多了去了，我哪记得清谁用过哪种蓝？学员、租画室的、还有我们自己的创作……”
陆离纡出示了刘蒙的照片和那份钴蓝色颜料的采购单复印件：“这个单子，是你让他去买的？”
秦老板眯着眼看了半天，才含糊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我忙，就让他跑个腿。”
“买回来之后，放哪儿了？”
“就……就仓库里啊，跟其他颜料放一起。”秦老板指向后面。
江余衍没有参与询问，他的目光在画室内缓缓移动，掠过那些阴暗的画作，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上锁的储物柜上。柜门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新鲜的划痕。
“秦老板，”江余衍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刘蒙有没有特别的绘画爱好？或者，他有没有私下用过画室的材料？”
秦老板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一个打杂的，哪会画画！材料都是登记使用的，他没碰过……”
“那个柜子里是什么？”江余衍打断他，指向那个带锁的柜子。
秦老板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有些支吾：“就、就是些私人物品，旧画稿什么的……”
“打开看看。”陆离纡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
在警方的要求下，秦老板不情愿地掏出钥匙打开了柜子。里面杂乱地堆着一些卷起来的画布、旧画笔和几个颜料盒。江余衍示意秦老板退后，自己戴上手套，小心地翻看。
在几卷落满灰尘的画布下面，他摸到了一个硬质的、冰凉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扁平的铁皮盒子，有些旧，表面有锈迹。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但锁扣已经坏了，虚挂着。江余衍看了陆离纡一眼，在对方点头后，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颜料，也没有画具。
只有厚厚一叠裁剪下来的旧报纸，以及几张照片。报纸头条都是关于槐安巷失踪案的报道，时间跨度长达数年。而照片……
陆离纡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从远处偷拍的，主角是不同年龄、不同装扮的女性，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出现在槐安巷附近，并且，其中几张脸，陆离纡在失踪者档案里见过。最新的一张，虽然像素不高，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沈栉走进槐安巷前的侧影！
而在所有报纸和照片的最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手工装订的册子。封面是空白的。
江余衍拿起册子，翻开。
里面不是画，也不是文字。而是一页页复杂的、手绘的结构图——槐安巷地下管网的详细结构图，比警方掌握的城建图纸还要详尽，旁边用细小而工整的字迹标注着通风口、维修通道、监控死角，甚至包括一些似乎已被遗忘的、图纸上未标明的岔路和密室。
其中几条路径，被用红色的笔反复描粗。其中一条，正是通往发现刘蒙断手的那个分流阀室。
绘图者的笔触冷静、精确，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机械感。
秦老板看到这些东西，脸色瞬间惨白，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这、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肯定是刘蒙！他、他有时候晚上会自己待在画室……我说过他不能乱动东西……”
陆离纡一把扶住几乎要晕厥的秦老板，将他交给随后赶来的警察带走协助调查。他回头，看向依旧蹲在柜子前的江余衍。
江余衍正用镊子，从铁皮盒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夹出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小片深蓝色的、坚硬的碎屑。和他之前在管网地下发现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
“盒子有夹层，这东西原本应该粘在夹层里，可能取走时掉了一小片。”江余衍将碎屑放进证物袋，然后指向册子最后一页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用铅笔留下的标记，像是一个花体的字母草稿，又像是一个未完成的简笔画。
陆离纡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
那标记……依稀能看出，是两个字母 “L”和 “Y” 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缠绕在一起。
L C 。陆离纡名字的缩写。
寒意瞬间爬满了全身。凶手不仅知道江余衍，也在标记他。
江余衍也看到了那个标记，他的手指在那个铅笔痕迹上悬停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翻过了这一页。但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陆离纡捕捉到了。
离开画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给压抑的艺术园区涂上了一层虚假的暖金色。两人沉默地走向停车的地方，肩并着肩，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那个标记，”陆离纡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是冲我来的。”
江余衍没有立刻回答。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才低声道：“也可能是误导。就像模仿我的声音一样。”
“如果是误导，为什么是‘LLY’，不是‘GYY’？”陆离纡发动车子，目光直视前方，“他在划分目标。或者……在玩一个更残忍的游戏，让我们互相猜疑，又互相牵连。”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你害怕吗？”江余衍忽然问，声音很轻。
陆离纡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怕。”他诚实地说，“怕下一个受害者出现，怕抓不住他，怕……”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怕你真的是目标之一。怕我护不住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江余衍似乎听懂了。
“我也怕。”江余衍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轻得像叹息，“怕余玥遭遇的事情，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演。怕我找错了方向，让更多人遇害。”他停顿了很久，久到陆离纡以为他不会再说了，才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也怕你……出事。”
最后几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陆离纡的心尖，带来一阵细微而绵密的颤栗。这是江余衍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流露出对他的担忧，不再仅仅是同事或搭档之间的。
陆离纡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空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江余衍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江余衍的手很凉，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掌心下，是对方清晰的骨节和微凉的皮肤。没有更多言语，但这个简单的触碰，在压抑而危险的氛围里，却像黑暗中悄然点亮的一小簇火苗，微弱，却真实地传递着温度。
他们都在怕，怕未知的凶手，怕失控的局势，怕心底那份越来越难以忽视、也越来越不合时宜的情感。但此刻，至少这份恐惧，不再是独自承担。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朝着市局的方向驶去。前方路灯次第亮起，而更深的黑暗，依旧潜伏在城市的脉络之中，等待着下一次出击。
陆离纡感受着掌心下那一点凉意，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这场游戏多么残酷，他都必须赢。
为了受害者，为了江余衍，也为了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为了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