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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施遥给戚逾发了她此刻的定位后,太阳已经越过了山的那一边。

      她望着暮色四合的山林公路,原地呆愣着蹲了几秒。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戚逾发来一句简短的叮嘱:
      「虽然母兔很虚弱,但雪兔毕竟有野性,体力恢复后有伤人的可能,小心别被咬了。」

      四月中旬,山里没有了阳光的温度,气温骤降,施遥看着这条消息心里却一暖,回他:「好,我会小心的。」

      她想到车里的雪兔幼崽,又跑回去查看一番。兔宝宝们努力地挤成一团取暖,虽然仍在一阵一阵地“吱吱”叫,但似乎没有严重的发抖失温的情况。

      尽管如此,施遥仍旧把车里的暖气开得更足了些,又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仿佛这样能将她内心的不安驱散些许。

      她透过车窗看向那片草丛,草叶随风摆动,雪兔妈妈毛茸茸的影子半隐在里头。
      施遥看着那道身影,莫名觉得一阵心酸。

      戚逾过一会就会过来,他会有办法的。她知道。
      可她也实在没法干等着。

      这么想着,她又重新跳下车回到母兔旁边。刚蹲下,母兔察觉到她的靠近,喉咙里发出几声微弱却戒备的“呼呼”声。它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只是身体剧烈一颤后就重新瘫倒回去。
      它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而刚才那一下的挣动,施遥看清楚了——雪兔的开放性伤口在它右后腿靠内侧,周围的兔毛已经被血浸透,凝结成一绺一绺的暗红色。

      她拿起纱布,仍想试着给雪兔包扎。触碰到伤口前,她忽然想到或许先用手机拍下来伤处的原始状况比较好,好让戚逾有个参考、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她打开手机摄像,有了屏幕这一层缓冲,她发现自己似乎能更冷静地观察和思考。

      “它的后腿伤得很重,”她对着镜头轻声说,像是在向未来的戚逾汇报,“血好像止住了一些,但还在渗,我……我先用纱布给它包扎一下。”

      她将手机靠在一旁的岩石上,镜头对准她操作的方向。

      她跪在微湿的草地上,手拿着绷带一点点靠近母兔,不敢出声惊扰,只在心里默念: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绷带触碰到伤口,母兔的身体仍旧是猛地一颤;施遥也和上一次一样,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只不过这一次,她迟疑了两秒,又重新靠近。

      她避开最狰狞的伤处,用纱布边缘轻轻吸附渗出的血珠,然后再将伤口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每一次触碰,她都能感到那具小小的身体因剧痛而绷紧,她心里的默念也变成了: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幸运的是,母兔并没有攻击她。

      晚风有凉意,而施遥做完这一切,额角竟出了一层细汗。

      天色从傍晚暧昧的瑰色渐渐沉入深邃的靛蓝,金星和天狼星在遥远的天际悄然点亮。
      她就这么守在雪兔妈妈旁边,偶尔跑回车上确认幼崽们的状况,等待着戚逾的到来。

      从温哥华过来的海天公路就算路况已经算很好,但路途蜿蜒曲折,很多路段没有路灯,夜路也不好走。

      天越来越黑,施遥刚刚安定下来的内心,又开始沉入另一种不安。

      公路远处又出现了一豆明亮的光点。施遥遥望着那处光亮,随着靠近,在某个瞬间,光点变成两束刺破黑暗的光柱。

      施遥眼睛一亮,是那辆半旧白色福特!

      她立刻起身跑了过去。

      福特停在她房车后面,戚逾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色冲锋衣、工装裤和重工短靴,手里拎着个蓝色的急救箱。

      他背对着车灯走来,夜色和逆光模糊了他的五官,却将他高大硬朗的轮廓勾勒得清晰。

      施遥站定在他面前,目光闪动:“戚逾,你来了!”

      戚逾“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确认她此刻的状态没有像电话里那么崩溃后,径直走向她刚在路边蹲着的草丛。

      他单膝蹲在雪兔旁边,掀开急救箱,一边带□□手套一边观察母兔的伤势和状态。

      施遥也赶紧跟过去,她像刚才一样,用着录像的模式,顺便用手电筒给戚逾照明。

      戚逾抖开一块干净毛巾,轻而迅速地盖住了母兔的眼睛。

      施遥手一抖,还以为他在给母兔“送行”:“……它怎么了?”

      “挡住视线会减少它的应激反应。”戚逾用手检查雪兔的生命体征和伤口,回答她。

      “噢……”施遥稍稍放下心来。
      她差点以为雪兔要不行了呢。

      戚逾小心解着施遥缠绕在雪兔腿上的纱布,平淡地说了句:“这不是包扎得不错?”说完抬眸看她一眼。

      施遥举着手机,听到这句话愣了一道,从屏幕中抬眼和他对视,蒙蒙地问:“……真的吗?”

      “嗯。”戚逾说,“起到了初步止血和隔离污染物的作用。没什么问题。”

      施遥顿时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本来还在忐忑,生怕处理不当反而害了它。

      戚逾仔细检查雪兔的伤口,表情专注认真。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时,他微微蹙起了眉。

      施遥敏锐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猜测:“是被车撞的吗?”

      戚逾摇头,用镊子拨开伤口周围的兔毛,指给她看:“这一道整齐的切割伤,像是被捕兽夹夹的。”

      “捕兽夹?”

      “公路附近经常有偷猎的人非法设置陷阱,它应该是不小心踩到,”戚逾说,“这些不规则的齿痕,大概是雪兔挣扎逃生的过程中,啃咬受困的后腿留下的。”

      施遥倒吸一口凉气。

      她无法想象,这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雪兔,是怀着怎样强烈的求生本能,才能对自己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施遥想起它虚弱望向幼崽方向时的眼神,忽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胸口处随之又酸又胀。

      戚逾很快重新包扎固定好雪兔的伤腿,并将它移入转运箱。

      “情况不算特别危急,”他拎着转运箱站起身,“带回医院做个彻底的清创和固定,骨头能长好。”

      “那……它以后还能回到野外吗?”施遥仰起头问。

      “不一定。”戚逾实话实说。
      野生动物救治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完美。

      施遥沉默了。

      看她仍旧是眉头揪紧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顺利的话可以。”

      施遥一听顿时就安心了,眼睛亮亮的,朝他点头:“嗯!”

      短暂对视后,戚逾转头移开视线:“我去看看幼崽。”

      “好。”施遥跑到他前面去帮他开门。

      戚逾到房车上检查了雪兔幼崽的状态,确认它们只是有些受惊,并没有受伤后,两人前后脚下了车。

      戚逾转头看一眼车尾,问了句:“爆胎了?”

      “嗯。”施遥点头,“为了躲一只鹿,碾过路边的一片碎石,就爆了。”

      戚逾绕到车尾看了一眼,看见千斤顶了,他嘴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还会换胎呢?”

      施遥小声:“我……我试了一下。还没还呢。”

      戚逾倒没再多问,回身拉开福特副驾,脱掉外套,随意折了两下丢到座椅上,又从后备箱拿了个工具箱出来。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扳手,走到瘪下去那只轮胎旁边,把扳手稳稳地卡在轮胎螺母上。

      螺丝被拧得极紧,他脚踩着扳手一端,身体发力用巧劲去“别”,只听“咯噔”几声沉闷的金属脆响,拧紧的螺丝一颗颗应声松动。

      施遥在旁边看着,没吱声,心里纳闷:难道不是先用千斤顶把轮胎升起来吗?
      说实话,具体步骤她不太记得了。

      戚逾就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弯腰毫不费力地将在她手里死沉的千斤顶单手拎了出来,调转180度,重新摆在车底盘一处坚固的承重点上。

      施遥:“……”

      这个简单的动作无声地说明了一切——她刚才不仅位置没找对,连千斤顶的方向都摆反了。

      所以,他刚才那一句“还会换胎呢”,是……嘲笑?

      她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窘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已经做好了被他继续揶揄的准备。

      但戚逾只是沉默地开始干活,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他动作相当娴熟,将金属摇杆“咔哒”一声接好,插入千斤顶,随即半蹲下身,握住摇杆末端上下泵压。

      他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长袖,袖口被他推到了小臂中间,随着每一次下压的动作,他手臂流畅而结实的筋骨有力地弹蹦着。

      施遥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卸胎过程,内心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这种力量……好原始,又好迷人。

      福特的车灯从他身后投下,将他分出明暗的光影。施遥站在他侧后方,刚好看到他被衣料包裹着的宽阔肩膀、他背部的肌肉随着动作移动的轮廓,她心跳不知不觉就快了。

      戚逾把轮胎从螺杆上拿下来,低头朝底盘看一眼,瞧见备胎了,弯下腰拎起扳手,长腿一伸,上半身直接探到了地盘下面。

      工装裤下,他一条长腿长长地跨出来维持着身体平衡,硬挺的布料勾勒出男人腿部修长有力的肌肉线条……

      施遥站在旁边,眼睛在看着,脑子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帮我拿一下。”

      戚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

      他已经将备胎螺母拧松,一手支撑着头顶上的备胎,一手伸向施遥。

      “哦,好!”施遥回过神,忙蹲到他旁边,手伸到他的手下方。

      戚逾松了手,几颗螺母沉甸甸地落到她手里。或许在他掌心握过的缘故,金属螺母的触感竟是温热的。

      她下意识就将手掌握了起来。

      “让一下,碰到你。”戚逾卸了备胎要起身。

      “噢。”施遥飞快地闪开,给他腾开地方,心脏偷偷地砰砰乱跳。

      她这人吧,心虚的时候就得通过讲话来掩饰。
      这不,又说了:“你竟然会换轮胎诶。”

      戚逾手上换胎的动作没停,瞥了她一眼,没接话。

      施遥也觉得刚才她那句话有点太傻,解释道:“我是说,你换轮胎很熟练的样子。”

      “医院需要经常跑野外,爆胎不罕见。”

      “噢,这样啊。”施遥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刚才的小心思揭过去了,她果断没再追问。

      戚逾也不多说。

      他把备胎架到螺杆上,施遥见状,手里捧着螺丝,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一颗颗给他递过去。

      几颗螺母在她手里温热不减,戚逾拿到手里,动作也有那么半秒的停顿。

      等轮胎换好,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螺丝的松紧,确认完毕后站起身,用手背擦了下额角的薄汗。

      施遥看见他手上都是换胎时留下的油污和灰尘,连忙跑到车上拿了一包湿纸巾出来,抽了几张递给他:“给你擦手。”

      戚逾看了她一眼,接过湿巾:“谢谢。”

      施遥也抽出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戚逾擦手时无意抬眸瞧她一眼,和他大开大合的动作不同,她擦手的动作相当细致,每一根手指的每一处缝隙都不放过。

      此刻她低着头,半扎发也松散了许多,有几缕发丝散落在耳边。

      他视线一落,又见她膝盖处的裤子也被泥土和露水浸湿,上面还沾着几根没拍掉的草屑。说不精致吧,倒也不尽然,就是难得看起来脏兮兮的。

      施遥察觉到他的注视,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戚逾视线一转,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各自收拾干净,又收拾好东西,戚逾关上后备箱门,说:“你前面开,我跟着你。”又提醒,“备胎不安全,别开太快了。”

      “嗯。”施遥点头,接受他的安排。

      深夜寂静的99号公路,一辆白色的斯宾特房车在前,后面跟着一辆白色福特。

      两束车灯在夜晚交织在一起,划破公路的黑暗,朝着温哥华市区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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