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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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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戚逾的拒绝,施遥急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涨薪,我只想……”
戚逾平静打断她:“我们的合约已经履行完,如果你对陪跑有长期需求,可以在平台上选择其他人。”
施遥望向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僵在脸上,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空白的。
晚风一阵一阵掀动他的额发,他脸上反射着公寓大厅里透出来的灯光,看着她的黑眼睛里淡漠如水,她却觉得心痛。
除此之外,强烈的失落和一丝隐隐的委屈也涌上心头。施遥低头垂下眼睫,不敢再表达任何请求。
“我知道了。”她小声说。
“那就这样。”戚逾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
“戚……”施遥下意识想叫住他,却不知道她该怎么挽回,更怕她在这样的状态下再说错什么,从而彻底将两人之间仅存的这点脆弱联系扯断。
她在原地看着他宽阔的黑色背影一点点融在夜色中,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她搞砸了。
*
接下来的几天,施遥彻底回归了咸鱼的终极形态,不出门,不见人,甚至连外卖都懒得点,就靠家里的各种饼干、麦片度日。
她整日拉着窗帘,不分昼夜地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一部接一部地刷着喜欢的电影,可屏幕上的悲欢离合却根本无法进入她的大脑。
她其实很喜欢第一次和戚逾跑步后那几天的状态。那几天她难得对生活的点滴有了期待,也有了一点热情。
她想过再去请其他的陪跑师,可每次打开app,都会想到戚逾,心里就一阵酸闷。
她无数次点开和戚逾的微信对话框,打下一串解释,或是道歉,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觉得苍白无力。
脑袋里反反复复出现重逢后的戚逾,无论如何,她是喜欢他的。可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却让她退缩。
她不是被他吓到,而是后悔、自责在不了解他处境的前提下戳痛了他的自尊,又对自己习惯性用钱解决问题的方式而感到羞耻。
她望向她住的这套大平层,宽敞井然、精致体面,里面住着的她却颓丧无序、空洞而麻木。
四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施遥终于接到了一个能让她有点心气儿的电话。
房车维修中心的人告知她,那个从德国远渡重洋的零件终于到了,车已经修好。
这个消息像是一株救命稻草,给了她一个能够逃离现状、出去透透气的机会。
她当即预约了第二天取车。
次日一早,她从维修中心取回了那辆改装过的白色奔驰斯宾特房车。
车内被她布置得像一个移动的温馨小窝,有舒适的床铺、迷你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
只是,这些东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使用过了。
车上的基本生活用品还有,施遥去超市采购了水和方便食品。午后,她从温哥华市区出发,沿着99号公路一路向北,驶向惠斯勒山区。
她并没有具体的规划,只是想着先来一次短途的自驾,去周边的加里波第省立公园待上两天。
那里有雪山,有湖泊,有广袤的原始森林,足够让她暂时忘掉一切烦恼。
车窗外,温哥华鳞次栉比的城市天际线逐渐被苍翠的森林和连绵的山脉取代。
公路一边紧贴着覆盖着浓密冷杉的陡峭山壁,另一边的豪湾像一块纯净的蓝宝石,阳光穿透云层,在海面上投下几处移动的光斑。
施遥的心情也随之开阔起来。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傍晚,她驶离主路,拐进一条通往公园的碎石小路,打算找一个露营点停车休息。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只黑尾鹿突然从路旁的林子里蹿出来,施遥为了避让,猛地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堪堪躲过,车轮却滑擦着碾过路边的一摊碎石。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车身剧烈地一震,她放在车后面小桌上的食物哗啦啦全摔在了地上。
施遥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她看向仪表盘,胎压报警灯亮起——爆胎了。
她快速稳住心神,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
就这一会儿工夫,右后轮已经完全瘪了下去,完全没有慢行至附近维修点的可能。
车上倒是有备胎和千斤顶,之前和同学们一起自驾的时候也爆胎过,只不过当时换胎的是个男生。
施遥凝神想了想,决定先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换好。
她费劲儿地把死沉的千斤顶从车上抱下来,放到爆胎轮胎旁边的地上,“咚”一声闷响。
她凭着记忆把千斤顶摆到她认为合适的位置,在车尾来回绕着,观察确认,余光里忽然瞥见路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这里是野外,她第一时间确认那可能是野生动物。
她赶紧跳回车里关上车门,透过车窗往外看。枯黄的草叶间,似乎蜷缩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体积不算大。
施遥判断应该不是凶兽,于是下了车,捡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小心地过去拨开草丛。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只成年的雪兔,其中一条后腿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兔毛上还有几道血迹。
施遥凑近了蹲下看,雪兔的气息似乎已经非常微弱,但一双眼睛,还望向山林那边。
施遥顺着它的视线走了几步,果然在一片稀疏的草丛里发现一个浅浅的土坑,里面挤着一窝只有巴掌大小、长着灰褐色绒毛的兔宝宝。
似乎感受到了陌生人的靠近,兔宝宝们抖得更厉害,还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像在叫妈妈。
施遥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是地理系毕业,对野生动物有一定的了解,她知道如果她不管,兔妈妈和这窝兔宝宝都会撑不过去的。
但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受伤的、如此脆弱的生命。她想挽救这些小生命,一时却觉得无能为力。
她焦急地回到母兔旁边,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比起刚才,它似乎更加气息奄奄。
施遥仿佛感受到了它生命的流逝,内心被一种巨大的无助一点点攫住。
恐慌中,忽然,她想到了戚逾。
他是动物医生!
他说过,他所在的医院会接收被救助的野生动物。他一定知道该怎么救它们!
施遥想也没想,手哆嗦着就给戚逾打了微信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戚逾因为几天前的不愉快不愿意接她的电话时,电话通了。
“喂?”戚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戚逾!是我,施遥!”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害怕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面,戚逾的声音并不冷漠:“你别慌。怎么了?”
“我……我在公路边遇到一窝雪兔,应该是幼崽,但它们的妈妈受伤了,腿不能动……”她讲到这,开始哽咽,“身上也有血,感觉快要死了……”她绝望求助,“戚逾,怎么办!”
戚逾大概明白了现场的状况,冷静道:“幼兔最需要的是保暖,没有母兔的体温它们坚持不了多久。先给它们保暖。”
“好!怎么弄?”
“你开车过去的吧?”
“嗯。”
“车上有纸箱么?在里面垫上树叶,不好找就用外套或者干毛巾,把它们移进去,然后放到你车里保持温度。”
他又提醒:“最好不要直接用手碰幼兔,母兔如果还能救活,也可能因为幼崽沾上人类的气味排斥它们。”
虽然他看不到,施遥还是连连点头:“好,好……我明白了。”
她返回车上,翻出一个干净的纸箱,把全新的没有“人味”的毛巾铺进去,又返回路边,隔着毛巾把雪兔宝宝们一只只捧起来放进纸箱里。
小家伙的身体小得可怜,轻得像一团棉花,却在微微颤抖着。施遥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抱着装有兔宝宝的纸箱,小心翼翼地返回车里,打开暖气。
安顿好雪兔幼崽,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戚逾还没有挂电话。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喂?戚逾?”
“我在。”
施遥心里忽然就安心了几分,跳下车,跑向母兔:“还有那只兔妈妈!戚逾,它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戚逾问:“车上急救箱里有纱布吧?”
“有!”施遥脚步定住。
戚逾说:“用纱布把出血的地方包扎一下,紧急止血,然后把它带到你车上,开到附近的动物医院。”
“好……”施遥下意识答应,却忽然想起来,“不行,戚逾,我的车爆胎了。”
电话那头,戚逾沉默了几秒,道:“先给它包扎止血。”
“好!”
施遥返回车上,从急救箱取出纱布,又奔到母兔旁边。
她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地上,蹲跪在母兔旁边,扯出一截纱布,手微抖着,一点点靠近母兔。
她刚刚碰到雪兔的身体,它就疼得抽搐了一下。
施遥也“啊”地一声缩回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感受到了它身体的温热。
“她的腿应该断了,好像很疼……怎么办,我……我有点不敢……”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混合着自责、害怕和无助,“我怕弄疼它……我怕它死在我手里……”
她跪在地上,手里握着纱布,越来越崩溃,几句话就哭得泣不成声。
电话里,传来了戚逾一声极轻的、近乎无奈的叹息:“你别哭。”
施遥已经听不进去,眼泪根本止不住。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的无力感和恐惧,将她彻底击垮了。
“怎么办……戚逾……我万一把它害死怎么办……呜呜呜……”
电话那头,戚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施遥以为他要挂断电话了,绝望地一眨眼,泪珠就啪嗒啪嗒往下砸。
这时,戚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妥协。
“把你定位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