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安宁》》星回月落

2、殊途

　　宫道漫长，积雪未消。

　　叶安宁立于朱墙之下，看着那个男人自深宫巍峨的殿宇中走出。

　　玄色王服，墨色大氅，头戴金冠，腰系玉带，身形挺拔如孤峰冷岳，正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泽。

　　他方才应召入宫，此刻正欲离去。一如既往，他身边只跟着两名近卫，竹影与若风。

　　就是此刻了。叶安宁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刺入肺腑，却让她无比清醒——这是她用命换来的清醒。

　　前世种种，剜心刻骨。萧慕辰的利用背叛、血脉尽废的痛楚、身死他国的利刃穿心……以及最后，眼前这个男人为她豁出性命的荒唐结局，皆如业火灼烧着她的神魂。

　　她不再犹豫，快步上前，声音清冽，划破了宫道上的寂静：“摄政王，请留步。”

　　萧泽脚步顿住，回身看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讶异，旋即复归沉寂，静待她的下文。他身后的竹影和若风迅速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里，这位为狗皇帝奔前走后的公主殿下，哪次见了我家王爷不是避如蛇蝎。竹影用极其嘲讽的语气说到

　　若实在避不开了，那双漂亮眸子里盛着的也是滔天的恨意与畏惧，仿佛萧泽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毒物。她恨他权倾朝野，视他为玄月国最大的祸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为了那龙椅上的萧慕辰，她对他下手何曾留情过？

　　毒药、暗杀、构陷……她送上的“厚礼”，他照单全收。纵使他武功盖世，步步为营，对天下事运筹帷幄，唯独对她，他从不设防。便是她递来穿肠毒药，他亦甘之如饴。伤得再深，他也从未舍得动她分毫。

　　叶安宁无视那两道警惕的目光，径直看向萧泽，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我想与王爷做一笔交易。”

　　“哦？”萧泽眉梢微动，声音低沉，“殿下但说无妨。”

　　“助我，废了萧慕辰的皇位，另立新君。”她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盘，却惊得一旁竹影几乎按捺不住。

　　“叶安宁！”竹影忍无可，踏前一步，挡在萧泽身前，怒视着她，“你又打的什么新算盘？往日里你下毒、行刺，害得王爷还不够吗？如今又想使出什么伎俩！王爷，您万不能再信她！”

　　叶安宁闻言，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是啊，过往罪孽，罄竹难书，难怪他身边之人视她如蛇蝎。

　　萧泽却并未看她，只淡淡扫了竹影一眼：“退下。”

　　“王爷！”

　　“本王自有分寸。”

　　竹影咬牙，愤愤不平地瞪了叶安宁一眼，终究还是依言退后，只是手始终按在剑柄之上，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萧泽的目光重新落回叶安宁身上，深邃难辨：“为何？”

　　叶安宁抬眸，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那眼底再无往日痴狂与恨意，只剩一片历经生死后的冷澈与决绝：“因为我昔日眼盲心瞎，错信奸佞，误将国之栋梁视为祸患，反将真正的蠹虫亲手扶上高位，祸乱江山，危及苍生。”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却更显坚定：“我曾以为的国泰民安，竟是被自己亲手毁去。如今迷障已破，血债…需血偿。我要拨乱反正。”

　　宫道寂静，唯有风卷雪沫掠过青石地面的细微声响。

　　萧泽凝视着她，良久，忽的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交易？你能给本王什么。”

　　“我之所知，我之所能。”叶安宁斩钉截铁，“萧慕辰的弱点，朝堂的暗潮，世家的秘辛……以及，我叶家三十万墨羽骑，终将不再成为王爷的阻碍。

　　”她微微一顿，补充道，“当然，若王爷觉得与我合作是与虎谋皮，事后欲除我以绝后患，我也绝无怨言。只求事成之前，王爷信我这一次。”

　　萧泽沉默着，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似在审视她话中真假，又似仅仅在看她这个人。

　　前世，他便是用这样的目光一次次看她走向萧慕辰，一次次承受她的背叛与伤害，直至最后为她赔上一切。

　　叶安宁强迫自己站稳，承受着他的审视。她知道，这是一场赌局，赌他对她那莫名所以、至死方休的纵容，是否还在。

　　终于，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好。”

　　一个字，重逾千斤。

　　竹影猛地抬头，满脸不赞同，却被萧泽一个眼神制止。

　　“说说你的计划。”萧泽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叶安宁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一松，她知道，她赌赢了第一步。这条通往复仇与救赎的血色征途，她终于不再是独身一人。

　　而她与身后这位权倾天下的男人，命运的车轮，于此转向，驶向一条与前生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