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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刁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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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诊脉风波”被汐珩小妹以雷霆手段当众戳破后,书香小姐在汐府内的处境变得愈发微妙而尴尬。她假孕争宠的算计不仅未能得逞,反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厉声呵斥、以武力威慑,这奇耻大辱如同毒藤般日夜缠绕啃噬着她的心,怨毒与愤恨日益滋长。
然而,她不敢轻易再去招惹那位看似娇憨、实则骨子里继承了汐家悍勇血脉的小姐,便将所有无处发泄的毒火,尽数转移倾泻到了桑清身上——这个她认为地位卑微、无依无靠、却屡屡坏她好事、甚至可能暗中勾走了汐珩心思的低贱郎中。
于是,种种阴损的刁难与针对,便如同潮湿角落里的霉斑,开始在汐府的高墙内悄然蔓延。
她时而会以“身子依旧不适”为由,屡次三番派人去药庐“请”桑清过府。待桑清匆匆赶来,她却又百般挑剔,或称药方无效,或嫌药味苦涩,或干脆避而不见,只让丫鬟传话打发,徒耗桑清时间精力,耽误他为真正病患诊治。
时而,她会在桑清为汐府其他仆役或汐珩弟弟复诊时,“恰好”路过,言语间夹枪带棒,暗讽他医术不精、攀附权贵、心术不正,试图在众人面前败坏他的名声。
甚至,她竟暗中指使心腹下人,在桑清送来的药材中偷偷掺入少许无关紧要却易引人疑窦的杂质,企图诬陷他以次充好、牟取暴利。
然而,这些伎俩大多未能奏效。只因每一次,几乎在她发难的同时,或是稍露苗头之际,汐珩小妹的身影总会如同精准嗅到猎物气息的小豹子般,及时出现。
若是桑清被无端唤来又遭冷落,小妹便会直接闯入厢房,或是堵在院门口,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对传话的丫鬟或是书香小姐本人道:“既无大病,何故屡屡劳动郎中?桑清哥哥药庐中还有众多病患等候,没空在此陪嫂嫂玩这装病解闷的游戏!”说罢,便直接拉起桑清的手腕,大大方方地将人带走,留下书香小姐在屋内气得摔碎一套又一套茶具。
若是在桑清为他人诊病时遭遇冷言冷语,小妹则会立刻针锋相对地顶回去,言语犀利,寸步不让:“嫂嫂若是通晓医术,不如亲自来开方问诊?若是不懂,便休要在此指手画脚,干扰郎中治病救人!还是说,嫂嫂见不得旁人病愈安康?”直噎得对方脸色青白,半晌说不出话。
至于那掺入杂质的药材,更是在第一次便被心细如发的小妹察觉。她当场命人将同一批药材全部取出,当着所有管事嬷嬷的面,亲自一一挑拣查验,最终揪出了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她并未立刻声张,而是直接将人证物证悄无声息地带到了汐猛夫妇面前。
虽最终因顾及家族颜面未曾彻底撕破脸,但自那以后,府中关于这位新少奶奶心胸狭隘、手段下作的流言悄然四起,而汐猛夫妇对儿媳的不满与疑虑也更深了一层。小妹更是借此由头,以“确保药材纯净,以免延误弟弟病情”为由,干脆利落地将桑清送入府中的所有药材的查验接收之权,揽到了自己名下,彻底杜绝了他人再做手脚的可能。
汐珩小妹的维护,并非每次都是那般疾言厉色、剑拔弩张。她亦有心思细腻、体贴周全之处。
深秋某日,阴雨连绵,桑清需每日过府为汐珩弟弟行针。小妹恐他来回奔波辛苦,又知药庐事务繁忙,便早早命人在府中僻静处收拾出一间干净温暖的厢房,备好手炉热茶与干净巾帕,每日算准时辰便在侧门等候,亲自引他过去歇脚取暖,待雨势稍歇再送他离去,从无一日间断。
她甚至细心留意到桑清因时常捣药而有些磨损泛红的指尖,第二日便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小盒气味清雅、触感细腻的润肤香膏,塞到他手里,语气故作随意道:“喏,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我多得用不完,便宜你了!整日摆弄那些粗粝药材,手糙了怎么给人行针?”
桑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那香膏效果极佳,指尖的薄茧与红肿果然舒缓不少。他心中感念,便特意精心配制了一些安神助眠、润肺化痰的药茶包作为回礼。小妹收到后,欢喜得如同得了什么珍宝,立刻便泡来喝,逢人便夸“桑清哥哥配的药茶最是香甜”。
这一来一往,落在书香小姐眼中,更是刺目扎心,妒恨交加。她只觉这二人关系愈发亲近,俨然将自己这正牌嫂嫂排斥在外,心中那口恶气愈发难以咽下。
这日,她终于按捺不住,趁着小妹被母亲唤去挑选衣料,刻意寻了个由头,将正从弟弟院中出来的桑清堵在了一处回廊拐角。
此处僻静,少有人往来。书香小姐带着两个贴身丫鬟,盛气凌人地拦在桑清面前,脸上挂着虚假的歉意,语气却尖刻无比:“桑郎中留步。前几日我身子不适,情绪欠佳,对郎中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同毒蛇般上下扫视着桑清,“郎中一介布衣,终日出入高门内院,与未出阁的小姑过往甚密,恐惹人非议,于汐家清誉有损。郎中既是明白人,是否该自知分寸,避嫌一二?免得……惹祸上身而不自知。”
这话语间的威胁与恶意几乎毫不掩饰。
桑清微微蹙眉,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而冰冷的声音——
“哦?我竟不知,我与谁交往过密,还需劳烦嫂嫂来教导分寸了?”
只见汐珩小妹不知何时已去而复返,正俏生生地立在回廊另一端,手中还捏着几匹方才挑选的锦缎样本,脸色却沉静如水,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书香小姐。
她缓步走上前,径直挡在桑清身前,与书香小姐正面相对,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桑清哥哥于我汐家有恩,于我有救命之情,于我弟弟有救治之德。我视他如兄如友,敬重有加,坦荡无私。倒是嫂嫂,”
她微微挑眉,目光扫过对方那略显惊慌的丫鬟,“您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操心一下自家院中事务,或是多读几本圣贤书,也好过终日盯着他人交往,捕风捉影,徒惹笑话,平白失了您书香门第的体面。”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既表明了自己与桑清清白坦荡,又狠狠反讽了对方多管闲事、心思不正,更是直接抬出“书香门第”四字,堵得对方哑口无言。
书香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小妹,气得指尖发颤:“你、你……竟如此与我说话!我可是你长嫂!”
“长嫂?”小妹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若为长嫂,当有长嫂之德,行端坐正,方可令人心服。而非终日搬弄是非,苛待宾客,甚至……”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对方小腹,“行那欺瞒宗族、混淆血脉之事。”
最后一句,如同致命一击,瞬间击溃了书香小姐所有的气势。她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怨毒至极却不敢再发的目光。
小妹不再看她,转身对桑清柔声道:“桑清哥哥,我们走。父亲方才还问起你弟弟的病情呢。”说着,便自然地引着桑清,从面色铁青、僵立当场的书香小姐身旁从容走过。
直至走出很远,桑清才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与感激:“小姐……其实不必每次都为了我与少奶奶冲突。”
小妹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重新绽开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桑清哥哥说的哪里话!我汐家岂是那等忘恩负义、是非不分之人?她那般心思龌龊之人,我见一次便要怼一次!否则,她还真以为这汐府是她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的地方了?”
她说着,扬起下巴,眉眼间尽是飒爽的英气:“兄长不在,我自然要替他……呃,替我们汐家,护好该护的人!”
阳光穿过廊柱,洒在她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庞上,也照亮了桑清眼中那抹由衷的感激光芒。在这座深宅大院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一场因维护而生的无声较量,依旧在持续。但至少在此刻,善意与勇气,似乎略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