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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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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将倾。
屋檐下,一张素净的芙蓉面从里朝外看来,极致孱弱的苍白映着张秾丽的小脸,似美玉如皓月,美得叫人有了几分心惊。
像是一副山水画陡然被染上了浓墨重彩,叫人难以挪开目光。
“清阮。”
半大的少年也不知是从何处钻来,一句呼唤,便将人儿遮了个严实。
“下雨了,你还不回来吗?”
谢清阮手指勾着帘子,笑盈盈地看着少年。
“就来。”少年说着,将身上的防雨的蓑衣脱掉,确定身上并没沾染上半分水汽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进来。
听见动静,谢清阮探出窗扇外身子也往回坐,那扇如纸般薄透的窗扇被关上。
纤细的身影似被天光勾勒出来,模糊地映在窗扇之上。
少年忍着脾气,瞪着四周不怀好意之人,可这些人本就是惯常欺男霸女,又哪里会怕一个少年的愤然的目光,甚至在他瞪来时,那几人脸上还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时,他拳头捏得梆硬,直到谢清阮又唤了他的名字,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进了屋。
“不过是群凡人,又何必与他们生气。”
“阿姐,你就是心太善了。”少年不满,撒娇间隐约带了几分埋怨。
谢清阮抬手,拂过少年鬓边垂下的长发:“我们也不过是在这儿暂住而已,等明儿启程进了春涧,又何必在乎这些。”
“说来,也是我的问题,若非我身子孱弱,路中病倒,如今我们倒是早进了城,是我拖累我们清野了。”
“阿姐,你别这样说。”谢清野见她又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他赶紧开口安抚,“我不同他们计较就是了,阿姐你可别说这些话了。”
“你且先在这儿坐着,我去给阿姐煎药。”
说完,少年便抱着自己买来的药材转身进了另一处。
见他身影消失,少女恹恹地倚回到迎枕上,屈指一弹,屋外似有光幕顿起,不消一会儿,便将此处如数包围。
外间的雨愈发大了。
屋檐瓦砾也随之发出哐当声响。
谢清阮被吵得有些头痛。
许是因睡不好,她脸色较之之前更为苍白,好似一樽琉璃,轻轻一碰便会四分五裂。
等她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床间,素淡的纱幔悬下,映着几截破败的横梁,怎么瞧都是一副萧条的景象,
如今并非是在府中。
睡意一时消减了许多。
谢清阮半坐起了身,病怏怏地靠在床头的位置。
没多久,一股有些难闻的药味袭卷过来,冷清如玉的少年端着木碗走来。
“阿姐。”
他唤。
谢清阮将药接过。
她没喝,只是看着眼前与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你后悔随我来此吗?”
“阿姐为何这般问?”少年不解,可眼里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即将被抛弃的害怕,甚至便连问出这话时,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
“若你还在长安,出行不说前呼后拥,排场定也是不小的,若非因我,又何须再此风餐露宿,洗手做羹。”谢清阮抬手,抚上少年的眉眼,“是我太自私了,听得春山招徒,便一意孤行前来,却忘了问你,愿不愿。”
“阿姐。”少年赶紧握住她的手,“我俩一母同胞,自生来便在一块,自是你在哪,弟弟就在哪,何况是来春山求学。”
“春山名满天下,更是求仙问道说一不二之地,与其入学宫,自不如来春山得见大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阿姐无须如此。”
谢清阮垂眼笑,苍白病弱的脸带出几分脆弱:“可到底是我连累你了。”
谢清野并不喜欢听自己的姐姐说这些话。
对他而言,世间一切都远不及自个姐姐重要。
何况他只是与她一起来春山求道。
谢清野正想着安慰谢清阮时,屋外却倏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吵闹声。
外间雨落得很大,却丝毫压不住这些声响。
“阿姐,我去看看。”谢清野起身朝外走。
谢清阮颔首,并没阻止。
随着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外间吵闹争执的声音更大。
便连躺在里屋的谢清阮也听得清楚。
她歪着身子想了半晌,还是抬手取过一侧的衣裳,拢在身上后慢慢走了出去。
天青雨幕里,一道纤细单薄的身影慢慢行进。
一寸一寸,又淡转浓,似水墨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随着谢清阮的到来,原先的争吵几乎是在顷刻消弭殆尽。
“阿姐!”谢清野又急又怒,他实在是没想到谢清阮竟然会亲自出来。
他转身朝谢清阮本来,少年清瘦的身形在雨中一点点放大。
谢清阮眨眼间,少年便已冲到她面前,带着水汽的手一下就握住她支着伞的手。
“天凉,你身子又不好,怎么就出来了?”
少年的语气急切地不行。
甚至想要将她推回到屋舍里。
“我睡了许久,没事。”
谢清阮笑着,将手松开,任由谢清野接过她的伞,她看向发生争执的几人,不过寥寥一面,她便有了决断。
“这位姑娘和公子,你们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同守在这的几人发生争执的,是两个年岁相当的道友。
少女一袭鹅黄衣裳,生得明艳动人,男子负着一柄剑,亦也生得周正俊朗。
两人身上也都带有微弱的灵气。
年岁不大,却身具灵根,与她们又是同个方向,不需多想,也知他们与她此行相同,都是为了春山而来。
少女见状,几步便朝着谢清阮奔来。
“我姓姜,名九枝,你可以叫我枝枝。这是我竹马,他姓风,名引鹤,风引鹤!”
“我姓谢,名清阮,这是我弟弟,谢清野。”
说着,谢清阮将伞从谢清野手里接过后,举过了姜九枝的头顶。
“清野,你将这儿处理下,我先带姜道友进去歇息歇息。”说罢,谢清阮牵住姜九枝的手。
好在姜九枝也没有反抗,而是非常顺从地同谢清阮一起离开,只是在走之前,她转身看了风引鹤一眼,再得到相识的答案后,这才高高兴兴地贴在了谢清阮的身上。
屋舍简陋,甚至就连陈设也都呈现出不同的破败。
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姜九枝的眉头就不曾放下过。
“阮阮。”她左右顾盼,最后在落座时,忍不住说道,“你便住在这儿吗?”
谢清阮颔首。
还不待她解释,她便感觉自己的手被姜九枝用力握住。
她用了些力气,谢清阮感受到后并未急着挣脱,而是安静地看着她。
“阮阮!你跟我走吧!”姜九枝握紧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跟我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在住这样的屋子!”
后脚跟着进来的谢清野听见这话温煦的眉梢倏地带上了寒意。
“我阿姐我自会照顾好,姜姑娘还是先照顾自己吧。”谢清野气恼地想要将这两个不速之客赶出去。
可阿姐没出声,谢清野纵然气急却还是不敢动两人一下。
“许是姜道友误会了。”谢清阮温温吞吞地说道,“我同我弟弟只是路过此地,恰逢我旧疾发作,这才不得不在此歇息疗养,我们并非长居于此。”
谢清阮生就一副美人面不说,肌肤更是细腻如玉,养得一副矜贵样,瞧着就像俗世中不染烟火的世家贵女,实在是不像这种乡野田间养出的人儿。
不过让姜九枝更为欣喜的是,她说她路过此地。
此地往后是哪,姜九枝可太清楚不过了。
不过转瞬,姜九枝就感觉自己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眼巴巴地看着谢清阮,轻声问道:“那阮阮是打算去春山吗?”
“自然。”谢清阮笑,“天下大道,莫过春山,我与弟弟此番,便是去春山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