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蛇蛇星际之旅》闲余多多

3、变故

　　时光在这片被遗忘的雨林中悄然流淌。
　　失去了人形，也失去了日历，叶安只能通过光线的明暗和植物的状态来模糊感知昼夜更迭。
　　最初的恐慌与焦躁，已被一种缓慢而重复的节奏悄然抚平。
　　虽然孤独依旧是他最熟悉的伙伴，但周围这些简单的“邻居”，确实为这片冰冷的森林增添了几许微不足道的暖色。

　　清晨，当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洒下稀薄的金色时，叶安缓缓滑下栖身的粗壮枝干。
　　他先来到那面巨大的岩壁前，啜饮甘冽的渗水，然后习惯性地用尾巴卷起一片巨大的芭蕉叶，从岩壁接满清水，小心地倾倒在旁边那株“平台植物”宽大的革质叶片上。
　　清水迅速被吸收，那巨大的叶片似乎愉悦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叶安并不期待即时回报，这只是他晨间惯例的一部分。

　　午后，他会滑向那丛结着蓝色浆果的灌木。
　　经过这些时日的“喂养”，这丛灌木似乎更加茂盛了，浆果结得又大又多，蓝得发紫，表面的白霜也愈发明显。
　　叶安通常会留下昨夜狩猎剩余的一小块鲜肉作为灌木的午后甜点，白色根须会欢快地涌出接收，并回报以两三颗最新鲜、还带着晨露的浆果。
　　叶安慢慢品尝这份清甜的礼物，圆润的色的眸子习惯性地望向东方——那个家的方向，尽管他知道什么也看不到。

　　同时，他的技巧愈发纯熟，对这片区域的猎物分布了如指掌。
　　当然，他不忘特意留意那些肉质鲜嫩、血液充沛的猎物，这是他的“贸易硬通货”。

　　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或许是傍晚。
　　当光线变得柔和，不再那么灼热时，他会去到那片银色的苔藓地。
　　这片苔藓极其喜爱短暂的光照变化。叶安总是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缓缓滑过苔藓区域，投下大片舒适的阴影，停留片刻，再移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那片苔藓会变得格外银亮、蓬松和冰凉。
　　这时，叶安便会整个盘踞上去，感受着那滑腻冰凉的触感包裹着冰冷的鳞片，极大地缓解了整日移动的疲惫和粘腻感。
　　尾巴无意识地在松软的苔藓上轻轻拍打，仿佛在打着某种舒适的拍子。

　　他用尾巴画画的内容也丰富了。
　　除了记忆中的甜点和向日葵，偶尔还会出现歪歪扭扭的灌木、一朵夸张的喇叭花、甚至一片代表苔藓的银色斑点（他用一种特殊的白色粘土混合水来表现）。
　　他依然会把这些画展示给植物们看，不在乎有没有回应，但这行为本身就带给他一种奇特的慰籍。

　　日子就像林间渗下的水滴，缓慢而持续地滴落，看似重复，却在不知不觉中冲刷出新的轨迹。
　　叶安几乎要习惯了这种单调而微有波澜的节奏，那尖锐的、足以撕裂一切的陌生感似乎正在被慢慢磨平。

　　直到一个明媚的午后。

　　叶安刚与那株脾气暴躁的荆棘丛完成了一次交易——用一头闯入荆棘丛范围、被尖刺所伤的大型蜥蜴，换来了几颗坚硬的红色果实。
　　他正用尾巴敲开果壳，品尝里面粉糯的果肉，同时懒洋洋地将一部分蜥蜴肉分给旁边的蓝色浆果灌木。

　　突然——

　　那丛灌木传递来的满足感猛地一滞，转变为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波动。

　　不是满足，也不是渴望。
　　而是【…警惕…震动…从远方…】。

　　几乎同时，附近那株喇叭花肥厚的花瓣也微微收拢，传递来类似的、带着厌恶的意念【…响…讨厌…】。

　　甚至连脚下的大地，那平台植物的巨大叶片，都开始一种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颤抖，传递出模糊的不安。

　　叶安昂起头的动作顿住了，口中的粉糯果肉似乎也失去了味道。
　　他紫罗兰色的竖瞳瞬间聚焦，信子以极高的频率吞吐着。

　　他也感受到了。

　　空气中，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震动。
　　并非远处雷暴的闷响，也非大型兽群奔跑的沉重脚步，更不是地震的前兆。
　　那是一种沉闷的、却带着某种尖锐撕裂感的、规律而异常的轰鸣，正从极其遥远的东方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一种冰冷的、久违了的战栗，顺着他的脊柱悄然蔓延。

　　那是什么？

　　林间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虫鸣鸟叫瞬间消失，只剩下那越来越响、越来越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如同死神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生灵的心脏上。

　　叶安庞大的身躯无声地绷紧，肌肉如同上紧的弓弦。
　　他不再品尝果实，巨大的蛇头完全转向东方，冰冷的瞳仁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那里是更茂密的林区，他平日很少深入。

　　他的植物邻居们传递来的不安意念越来越强烈，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
　　那丛蓝色浆果灌木的叶片在微微颤抖。

　　“轰——隆隆——！！”

　　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暴烈！仿佛天空本身被强行撕裂！

　　下一刻，一道扭曲的、燃烧着的、拖着长长黑色尾迹的庞然大物，以一种毁灭性的姿态，悍然闯入了这片原始天空。
　　它撕裂云层，撞开缭绕的雾气，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及大片树木的倒塌声，如同一颗坠落的愤怒星辰，狠狠地砸向森林的东侧！

　　它的速度太快，体积远超叶安见过的任何飞鸟！剧烈的撞击声延迟了半秒才轰然传来。

　　“轰！”

　　大地猛地一颤！强烈的冲击波即使隔了如此远的距离，也化作一阵狂风，猛烈地刮过林间，吹得巨木摇晃，叶片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叶安甚至能感觉到鳞片上传来的空气震动。

　　撞击点方向，一小股浓黑的烟柱混合着尘土，缓缓升腾而起，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了翠绿的天际线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雨林。连风都仿佛被吓住了，停滞不前。

　　叶安巨大的身躯缠上了枝干，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态，只有他胸腔内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证明着他所感受到的强烈震撼。

　　那是什么？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不是自然之物，至少绝非任何他知道的生物。

　　那粗暴的、充满金属和火焰气息的闯入方式，那毁灭性的轨迹，那此刻仍在远方升腾的、代表着破坏与不祥的黑烟……
　　这一切都带着一种与此地原始雨林格格不入的、冰冷而暴戾的科技感。

　　他死死地盯着东方那缕黑烟，里面翻涌着惊疑、震动，以及一丝被这巨大变故从日常麻木中强行拖拽出来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灾难？还是……

　　一个被他深埋心底、几乎不敢触碰的念头，如同春雨过后的种子，疯狂地破土而出：

　　那……会不会是……文明？

　　家的方向早已迷失，但这从天而降的……是否代表着另一种形式的“同类”？哪怕其出现的方式如此骇人。

　　希望与不安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巨大的蛇尾无意识地收紧，碾碎了地上剩余的所有红色果实和果壳。

　　甘甜的碎屑沾满了尾巴，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