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蛇蛇星际之旅》闲余多多

2、植物

　　他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庞大的身躯盘踞在原地，只有信子在空气中急速吞吐，试图捕捉到精神力——但一无所获。
　　那并非来自熟悉的精神力交流。

　　他的目光落在灌木根茎处，那里正沾染着他刚才猎物温热的血液，几滴暗红的液体正缓缓渗入深色的土壤。

　　是…这个？

　　焦躁笼罩了他。
　　只有雨林深处不知名生物遥远的啼叫。
　　他内心的孤寂在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交流”面前，被无限放大，又掺杂进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犹豫着，最终一种源自本能的好奇，以及对可交流对象的渴望，压过了最初的警惕。

　　思考了片刻，他灵活的尾巴尖缓缓移动，从吃到一半的猎物身上，小心地撕下一小块肉。
　　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之后，他轻轻将这块肉放在灌木不远处，向前推去，几乎触碰到了那灌木的根茎。

　　在肉块接触的瞬间，土壤之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数十条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乳白色根须骤然破土而出，以一种温柔却迅捷的姿态，精准地缠绕上那块兽肉。

　　没有声音地吸食着肉块中的生命力，但叶安仿佛能“听”到一种细微的、满足的叹息。
　　那些根须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轻柔地包裹、收紧，肉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被迅速分解、吸收。

　　这个过程安静而高效，带着一种原始的、强盛的生命力。

　　叶安静静地注视着，眼眸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

　　作为回应，那株灌木顶端，几簇原本青涩的小浆果，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饱满、圆润，颜色加深，变成诱人的靛蓝色，表面甚至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散发出一种清冽的、淡淡的甜香。

　　一颗最为饱满的浆果，“噗”地一声轻响，从枝头自然脱落，滚落到叶安冰冷的鼻尖前。

　　他低下头，凝视着那颗小小的果实。犹豫了一瞬，信子轻轻探出，舌尖触及浆果冰凉的表面。

　　下一刻，清甜中带着一丝微酸的汁液在他口中迸开。

　　味道并不浓烈，却十分清甜，和家族里甜点师的手艺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一刻，这平日里司空惯见的滋味却截然不同。

　　这不是狩猎得来的战利品，不是从环境里采集的资源。

　　这是一种交换。
　　一种回应。

　　一种存在于这片绝对孤独的死寂中，第一个针对“他”这个个体发出的、非敌意的信号。

　　叶安慢慢吃进浆果，将那点酸甜的滋味咽下。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丛灌木，目光已然不同。

　　巨大的蛇尾无意识地、轻柔地摆动了一下。

　　他依旧盘踞在这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绿色囚笼里。
　　但某些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叶安巨大的蛇头低垂，紫晶般的圆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丛低矮的灌木。
　　它的枝叶在微不可察地颤动，吸收完兽肉营养的乳白色根须早已悄无声息地缩回土壤之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几簇变得格外饱满靛蓝、挂着一层诱人白霜的浆果，昭示着方才那场无声交易的真实性。

　　【…甜…】

　　又一个极其模糊的低语，像阳光下的肥皂泡，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感知。

　　不是话语，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混合着满足和一点点示好。

　　叶安明白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驱散了盘踞在他心头的部分阴霾。
　　不是饱腹，不是解渴，而是一种…联结。
　　尽管这联结的对象是一丛不能移动、意识简单原始的植物。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再是全然的戒备和疏离。
　　他小心地用尾巴尖，将猎物更大的一部分推到灌木的根茎旁，几乎是将食物“奉献”了过去。

　　土壤下的根须再次涌出，这一次更加迅速和主动，欢快地缠绕上肉块，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舒适的簌簌声。
　　作为回报，另外两颗饱满的浆果脱落下来，滚到叶安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吃掉。而是用鼻尖轻轻碰了碰那冰凉的果实。
　　一种近乎“玩耍”的心态悄然滋生。

　　他开始观察。

　　这丛灌木似乎格外喜欢富含血液的新鲜肉类，对于干燥的皮毛和骨骼兴趣缺缺。当根须吸收养分时，传递出的满足感最为清晰。
　　而它回报的浆果，甜度似乎也与获得的养分成正比。

　　一场沉默的、基于本能与情感需求的“贸易”，在这片角落悄然形成。

　　接下来的日子，叶安的生存模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狩猎不再是仅仅为了果腹，也带上了“采购”的目的。
　　他每天捕猎，但他挑选猎物的标准，除了考虑自己的喜好，还加上了一条标准——“合作对象”可能喜欢的口味。

　　他发现自己领地周围，并非只有这一丛灌木能交流。

　　他开始拜访周围的邻居们。

　　在一次狩猎后，叶安将一块猎物的内脏丢弃在一株开着巨大喇叭形状、颜色艳丽花朵的植物旁。
　　那花朵猛地转向他，一种带着急切和渴望的意念传来【…腐…熟…】。
　　它似乎更喜欢开始腐败的肉食。叶安试着将一块放置稍久的肉推过去，那喇叭花立刻将花朵低垂，如同一个口袋般将肉块包裹进去。
　　片刻后，喇叭花周围的花茎上，长出了几朵与其他喇叭花不同颜色的花，像一只小瓷杯，花心处渗出几滴粘稠的、琥珀色的蜜露，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叶安小心地尝了一口，一股强烈的、愉悦的暖流瞬间蔓延开来，让他整条蛇都感到一种懒洋洋的舒适。
　　并且，他震惊地发现，今天不小心划伤的地方开始迅速愈合，没几分钟，伤口处长出来崭新的鳞片。

　　越是探索这些小家伙们，越是让叶安惊喜。

　　另一株长着巨大革质叶片、像个小平台似的植物，则对干净的清水表现出偏好。
　　叶安会用尾巴卷起巨大的叶片，从岩壁接来清水，倾倒在它的“平台”上。
　　清水很快被吸收，第二天，它的叶脉处就会凝结出几颗露珠般清澈、却异常甘甜的水珠，专门留给叶安。

　　他还发现一株脾气“暴躁”的荆棘藤蔓。

　　它的意念总是尖锐而充满警告【…走开…刺…】。
　　叶安起初绕道而行，直到有一次，他将一头试图攻击他、却被他毒液麻痹的大型猎物的尸体不小心撞到了荆棘丛中。
　　那藤蔓瞬间包裹住猎物，尖刺扎入皮肉中。
　　过了一会儿，一种前所未有的、略带迟疑的平和意念传来，荆棘丛中小心翼翼地“推出”几颗鲜红色的、硬壳的果实。
　　叶安用尾巴砸开，里面是奶白色的果肉，口感粉糯，带着独特的坚果香气，令他尾巴尖都轻轻晃了晃。

　　这些交流破碎、简单，几乎完全基于本能和需求，远谈不上智慧。
　　但于叶安而言，却如同在无声的墙壁上，凿开了一个个小孔，透进了些许微光。

　　他不再是绝对孤独的。

　　他学会了分辨这些植物伙伴们情绪的细微差别：满足、渴望、拒绝。
　　甚至那株喇叭花在提供蜜露后似乎还会传来一丝“炫耀”。
　　他会用尾巴尖轻轻碰触它们的叶片或根茎，作为一种回应。
　　他开始有意识地“照顾”它们，狩猎时会留意可能威胁到它们的大型食草动物，以及顺便清理掉与它们争夺阳光和养分的寄生藤。

　　他的生活依旧围绕着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但却多了许多琐碎的工作和娱乐。
　　今天去给灌木送肉，明天去给喇叭花喂腐食，后天去荆棘丛以物易物，最后躺在银色苔藓上享受一个清凉的午休。

　　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叶安的鳞片，他用尾巴沾着泥水，画画的习惯保留了下来，在宽大的叶片上作画。
　　有时画记忆中甜点的样子，有时会画那丛灌木，画那朵喇叭花，尾巴没有人手灵活，画得歪歪扭扭，但他乐此不疲。
　　画完，偶尔还会用尾巴尖指给小伙伴们“看”，尽管他知道它们也许根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