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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旁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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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地又听到舍友起床的动静后,天已放亮,徐放顶着隐隐作痛的伤学习新的穿衣方式,也不管头发上的白布有多碍事,愣是把那官帽安上去了。
丁纪见状嘴角抽动着,欲言又止,刘财先一步揶揄:“徐放,你这...还真是大变样了啊...”
骂什么人啊...
徐放不语,只觉得衣服太重,而且怎么也整理不好。
说到底这里一样没有徐放在乎的人,罢了。
一旁的柳明成在憋笑,前厅也同时传来声音,是昨天那位大官。
“我就知道温大人会比我先到。”
“还有我呢大人,可不敢叫您抓住把柄。”
夏遇安的声音也随着他奔跑的脚步传来,柳明成立刻收起笑容,随着刘财走出屋子,徐放自然也跟在其后。
走进诺大的正厅,不管四方投来怎样怪异的眼神,徐放也只是若无其事地问丁纪,“一会儿我该在哪?”
“少卿大人右手边那个案牍后面,笔墨应该也都备好了,我不用一直在前厅,你自己加油啊。”
“哦。”
循着丁纪的指引,徐放心想,大不了就用画的呗。
学舌一般与几位大人问好后,徐放就老实坐到了工位上。
贺兰野想来也是认出这位死鱼眼伤者就是昨天霸占他地盘的人了,正一脸嫌恶。
徐放不敢与之对视,闪躲间看到温夏二人坐在左侧,依旧都是昨日的打扮,温云闲气质干净,但此刻神情复杂,虽说让古装帅哥皱起眉头有些抱歉,不过夏遇安扶着倾斜的配剑,看着自己憋笑的样子倒是也有些好笑。
莫名觉得那气场强大的少卿大人瞪了自己一眼,徐放回望,贺兰野已经摆好架势,“白大人离世后,大理寺并未有过重大案件,这近期的录事失踪一事,听说是与旧案有关?”
声音被刻意压低,像是要彰显威严。
温云闲作揖回道:“是,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前朝悬案也所剩无几,大人若是想查此案,吾等当尽力协助,只是...徐录事重伤失忆,旧案也已无从考证。”
被提及的徐放不得不打起些精神来。
只见贺兰野眼神一凛,却只盯着手边的惊堂木,“失忆的应该是只有录事一人吧,不过一年,就算什么都找不到,难不成在场的人都是新上任的?”
堂下的差役均被新官威呵吓到,短暂的沉寂后,夏遇安耸肩上前,“看来贺兰大人功课很用心,那想必您也知道,丢的是一桩并无疑点的奸│杀案,犯人也已被处决,要真想再查...”
“报!!!大人,有人击鼓。”
杂役的传唤将话题打断,贺兰野像是也未曾预见刚一上任就有案子,不等夏遇安说完,便伸手阻拦,“传。”
夏遇安只好又老实靠在椅背上,挥手遣人。
“何人击鼓?”
被带上来的男人跪在堂前时,显然被未曾预想到的新官所震慑,整理了一下衣摆才开口作答:“大...大人,罪臣齐山,今日击鼓,是为自首!”
道貌岸然,是徐放对‘嫌犯’的第一印象。
“你是太乐丞...齐山,齐大人?说下去。”
贺兰野像是见过自称‘罪臣’的人,可徐放对官职毫无头绪。
“是,事情是这样的大人,昨日罪臣发现发妻与人私通,争执间得知,家中爱女并非已出,激动下失手...杀了那奸夫。”
几人的眼神都仿佛要将齐山看穿,徐放也看向那位有些激动的男人。
“可是大人,我本不想杀人的,是他要来抢我的刀才...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齐山的袖子舞动着,像是要还原现场,徐放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你不想杀人还拿刀?”
夏遇安率先敏锐发问,嫌犯倒是镇定自若,“是罪臣的随身佩刀,防身用,这证物,罪臣也好生带来了。”
贺兰野明显有些不满夏遇安的发问,差人将凶器收好,又咳了一声后道:“听闻齐大人五年前入赘都统府,与都统小姐感情一直很要好,况且您掌管的是礼乐事务,还随身佩刀,可真是谨慎啊?”
齐山像是有所预料,对答如流,“受岳丈的影响,有了些武官的习惯。”
贺兰野俯身,一只手支撑下颌,“也是,都统大人虽辞官多年,但始终坚持练武,去年都统大人离世后,府上事务便由都统小姐打理了是吧?”
那位齐大人此刻低下了头,“是,臣也一同管理,毕竟女儿尚小,总缠着娘亲。”
“她是带着女儿去私通的吗?”
贺兰野能面无表情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徐放有些佩服,不过想来这位‘审判长’,也是有一套的。
齐山的慌乱只显露一瞬,虽额角露出些汗珠,但语气依旧平稳,“不是,那人是她的旧友,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往来的,直到撞破一切,我才得知真相。”
“哦,尸首何在?交给仵作。”
“就在门外,还有妻女,也都在门外了,大人可随时传唤。”
昨日激情误杀,今日这自首的流程倒是自己安排得挺好嘛,徐放想,
如果这真是一场戏,徐放真想将进度条拉到侦探揭晓一切,看这犯人的面具被撕开的样子。
“都带上来。”
贺兰野换了只支撑的手,瞥到了认真观看的徐放,“你怎么不记?”
!!!
被抓包的观众手足无措,拿着毛笔眼神闪躲,“额...”
“不能做可以换人,别显得我不近人情。”
徐放也只好低下头,“我...小的知错,这就记...”
贺兰野不耐烦般转过头不看徐放,温夏二人也投来目光,尽管两人眼中的情绪大不相同就是了。
老实地研磨,在那一对母女被带上来之前,徐放绞尽脑汁,只得在一侧写好了间隔的‘ 年 月 日’。
“堂下何人?”
忍不住又在贺兰野的讯问声中抬起头,望向‘女主人公’的那一刻,徐放不禁觉得有些熟悉。
“回大人,臣女隋媛茗,怀中是我的女儿,乳名尖尖。”
那位貌美的小姐衣着华丽,但面色憔悴,尽管化了胭脂,徐放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哭红的眸子,而那双杏眼中,写满了决绝。
“关于你夫君所说的私通,你可承认?”
“认。”
隋媛茗怀中的女孩懵懂地望着四周的人们,她可能无法理解父母亲为何跪在地上,只是看着娘亲眼中又滴下泪水后,伸手去擦。
哪怕只一眼,徐放也看得出,这可爱的女孩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圆圆的眼睛像极了母亲,就算不想承认,那高挑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简直就是和齐山一个走向。
这说不是亲生的都不能轻易相信吧,再说亲不亲生的,要验...
是啊,现在哪来的DNA技术。
不可能提出亲子鉴定的少卿继续发问:“你可目睹凶杀过程?”
“是,齐大人所言皆属实。”
手中的墨水浸透了纸张,黑色抓过他的视线,与记忆中晕开的血液重叠,徐放终于明白了方才那种熟悉出自何处。
他万念俱灰,决定放弃时,便是这副表情。
那这位母亲,又是经历了什么呢?
贺兰野看向众人,“那你们说,我该如何判?”
温云闲与夏遇安均未来得及开口,隋媛茗却郑重道:
“齐大人的过失乃臣女之错,臣女愿和离,带女儿离开,将都统府交于齐大人。”
“哪怕是都统府的家事,也不能轻易定夺,何况死了人。”贺兰野轻笑,“先将齐山压下去,好生看管。”
徐放就算脑子不算聪明,此刻也大致有了猜想。
一个指控妻子出轨的入赘男,想要顺理成章地从杀人犯,变成老爷。
真相和结果,又会是如何的呢?
刘财已压着齐山离开,并未有预想中大声叫喊的画面,徐放见贺兰野皱起眉头,看向那对叫人揪心的母女,“都统小姐,我想,我有能力为民撑腰。”
隋媛茗仍直直地跪着,可看向贺兰野的眼神却又在此刻写满悲伤,“谢过大人,可...大人能够挡住,对你了如指掌的枕边人的伤害吗?”
“真相可以吗?”
“呵...我只要我的宝贝平安。”
比起那虚伪的丈夫,徐放觉得这位母亲在强大地承担着。
隋媛茗缓缓起身,拂去灰尘欲转身离开,夏遇安的眉毛拧在一起,像是很憋屈,而温云闲终于出声:“请等一下。”
徐放也看过去,贺兰野倾身为温云闲让出空间,他却未动,“听闻都统小姐自幼习武,不善女红,可曾为齐大人做过手帕?”
像是有些奇怪,隋媛茗欲言又止,“不曾。”
温云闲却不追问,“和孩子先回去休息吧。”
苦涩的背影渐远,夏遇安再也忍不住,“你发现什么了老温?”
“方才齐山被带走前,下意识想要拿出手帕擦汗,可触及后又挡住了,只用袖子擦拭了额头。”
“还得是你细心,来人...”
挥手后夏遇安又熄声地看向贺兰野,表情却像是在说‘这样满意了吧?’
只见贺兰野挑了挑眉,“大理寺也不是一言堂,寺丞...与寺正有能力,自然也有权差遣。”
对少卿大人莫名的停顿并不在意,夏遇安立刻吩咐道:
“柳明成,去为齐大人送去干净的囚服,将他随身物品收好呈上来。”
“是。”
不久,一块青色的手帕压着方才齐山的那套衣物被呈到桌前,还不等贺兰野仔细端详,夏遇安抢先夺过,“拿来我看看。”
见他看了看直接放到面前,仔细地闻了闻,徐放不禁想到警犬。
“这味道...像是那天在净欢楼闻到过,老温你闻闻,就是和王大人吃酒那天。”
“你们去过青楼?!”
贺兰野的惊呼将维持了许久的‘大人’模样打破,徐放也被吓了一跳,夏遇安倒不以为意,“净欢楼怎么算青楼?我们去喝好酒,吃好菜,听好曲儿,你别说那么难听好吧,走老温,我们去查。”
“...温大人留下。”
只见贺兰野理了理衣襟,尽力恢复着方才那领导的做派。
“少卿大人,您又要干嘛?”
“夏寺正想差遣谁都可以,只是温大人说好了,要以礼相待,我总要熟悉一下这大理寺的环境,才能更好地带领大家不是?”
夏遇安直接翻起白眼,“我真受不了,这哪还有人了?”
是啊,柳明成方才领着一众狱卒离开了,这屋里就只剩门口那打瞌睡的了。
还不等继续张望,贺兰野随手一指,徐放的心直接沉下去,“这不就有一个,字不会写,脚总没坏吧?”
对啊,还有个看戏的。
又和少卿大人面面相觑,徐放挡住那不堪入目的‘案录’,嘴角抽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