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选霉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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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晚上六点。
高层玻璃窗视野开阔，灰蓝云幕稍稍沉淀，一片粉紫霞光层叠迤逦。而办公室内，键盘敲击声却像杂乱无章的雨点，突突砸在耳边。
扫了眼文档进度，迟栎松了口气，打开已经凉掉的外卖餐盒，撕掉包装纸，掏出浅灰色的塑料叉，默默叉了两口轻食送进嘴巴里。
牛马配草料，不要太美妙。
不知道是谁开了窗，风吹得迟栎心旷神怡，一张便利贴粘得不太牢固，从隔板上脱落下来。
迟栎从摆满文件的桌面捡起来，划掉了上面的“送”字后面的“中草药枕”，改成了“按摩仪”，坐在转椅上，吸了一大口饮料。
等这回八千块奖学金一到账，加上实习工资够自己日常开销花几个月了，剩下的还能给妈妈买一台按摩仪了，她收到了不知道得多开心，对了，上次还念叨着让我给她发生活照，顺便拍几张好了……
想到这儿，迟栎站起身，左手拿起手机，直接点开了最下角的相机按钮。
“叮！”底部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迟同学，有同学反馈你上报虚假……”
迟栎盯着滚动但没显示完全的白色消息栏，备注是叶，楞了两秒钟，然后飞快换到右手解锁手机屏幕。
“迟同学，有同学反馈你上报虚假材料申请奖学金资格，所以院里这边需要核实一下你所有的竞赛证书、社会实践等额外加分情况，必须在今天之内提供原件，确保公平，否则我们只能撤销你的资格了。”
迟栎蹙着眉读到末尾，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前不久新来的辅导员。
他明明在前一周递交了奖学金申请材料，负责人检查过材料没问题之后就还给他，按照官网政策，这次不出意外肯定能拿到八千块的国奖。
今天是公示期的最后一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迟栎牙齿恨恨碾过吸管，薄得快能赶得上刀刃了。
到嘴的八千块，怎么能让它飞走？
迟栎丢开饮料，啪嗒打字，争取回旋的余地。
【一听可乐】：叶老师，之前我交了完整的材料，杜磊……就我们班的负责人说没问题了我才拿回来的，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呢？[流汗] [疑问]
【东东】：具体的我们这边也不清楚，都是按规定正常流程走的，其他申请同学的材料都在，唯独少了你的那份。[捂脸哭]
【一听可乐】：“那我能不能明天再拿给您，今天还在公司实习，我周末回家一趟带材料回学校？
【东东】：不好意思，这是规定，最晚今天九点之前，还请配合。[玫瑰]
迟栎强忍着深呼吸一口，一边在微信上戳了戳杜磊，一边搜索之前那位辅导员的联系方式。
结果杜磊压根没回，辅导员电话里支支吾吾，一会儿信号不好，一会儿说奖学金的评选工作不是他处理的。
嗯，看来皮球踢得一个比一个好。
【一听可乐】：那我今晚先把电子版发给您，明天一定把原件送到您办公室可以嘛，还请您不要取消我的奖学金资格。[合十]
【东东】：好吧，那你一定要确保原件跟电子版不能有出入，不然一样会取消。
【一听可乐】：好的，谢谢老师。
骂归骂，还是钱最要紧，这个道理迟栎当然明白。电子版存在u盘里，好在今天应该能准时下班，回宿舍拿u盘还来得及。
迟栎眉头一舒，匆匆扒了几口饭，开始吭哧吭哧干活。
“终于下班咯！记得打卡啊大家。”组长重重地敲完文档最后一个字，转了下椅子。
“靠，一抬头感觉脖子要废了。原来我离成为七旬大爷，只差连续加班一周。”
“少攀比，楼下公园大爷还能甩手绕双杠呢，你能吗？”
“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周末，要不组个局呗，人多也热闹。”
同事们一通伸懒腰揉胳膊，接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周末怎么爽吃爽玩。
“最近加班多也辛苦大家了，那今晚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餐厅随便挑，怎么样？”一个中年男人从烟盒里抽了支烟，仰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笑眯眯的，厚浊的嗓音响起,“实习的小朋友也都来吧。”
“主管大气！”
“新开的那家烤肉就不错，酒水畅饮……”
“这家意大利餐馆也很有特色……”
“……”
几个人一窝蜂围上去翻看着大众点评。
“迟栎，你不去吗？”一个同期实习的女生试探地问。
迟栎摇摇头，察觉到主管投来的审视目光，清了清嗓子用对方也能听得到的音量说，“我还有事，不去了。”
说完拎包走人。
在电梯间里，乌泱泱闹哄哄的人潮中，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哎，看到了吗，刚才那个实习生好拽的。”
“主管都发话了，他还敢直接甩脸走人，啧啧。”
“万一人家有靠山，实习单纯是体验生活呢？”
……
电梯的合金内壁映出一张活人微死、下一秒准备去讨债的脸，迟栎呆呆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
这是我吗？
一大堆破事理不清，抬手揉了揉自己头发，似乎有一声低笑在耳边微微震响，但转瞬即逝。
迟栎也没太在意，毕竟电梯里很多人都盯着手机，只是奇怪耳朵怎么听得有点痒。
中间又挤上来一个“重量级”乘客，迟栎被挤得往边上一歪，头突然抵靠在了一片又软又硬的东西上，凭借传来指节摩擦的轻微闷响，可以判断出来是一只手。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
迟栎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锐利凸起的广告屏幕板棱角。
呼，好险。
“抱歉，压道你了。”迟栎侧了点身，压低声音解释，“我没注意到你的手撑在这里。”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迟栎松了口气，一下电梯就仓皇出逃。扫了个共享单车，再过个天桥就是地铁，坐几站就到了。
迟栎用力蹬着单车上坡，手机铃声在口袋里突兀响起，一连两遍。
迟栎接通，“妈，怎么了？”
“小栎啊，你这孩子怎么连电话也不打，我听你同学说你这次又拿了奖学金？”
“嗯。”迟栎把车停在一边，生涩开口。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妈妈失望的，从小到大一点没让我操过心。”电话那头笑得熟悉又宽慰，此时却像一张石头织的网，把迟栎兜了起来。
“你爸那边有个外甥，看中了一块地皮想投资建个幼儿园，你爸见他急用借给了他几万，对了，你在那边实习什么时候发工资？”
“下个月。”迟栎站得有点麻木，听见幼儿园嘴角一抽，“也不看看出生率都降到哪儿去了，泰坦尼克号船长让他当得了，专门找大冰山撞。”
“嗯他们的事我也不懂，人家咋样你就咋样，有活就干，别怕加班……”
“拣重要的说吧。”迟栎垂眼望着粼粼河面，打断她的絮语，“我一会儿还有事。”
“好，我们商量说，你有实习有奖学金，你这两年也攒了不少吧，那以后学费生活费就不给你了，你爸之前给你气得心脏动手术，天天嚷嚷着你连个问候的话都没，昨天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给你买了水果，你也多孝敬他，别净让人家说闲话……”
呵……迟栎想起他挨了那一个可笑的巴掌，因为考差了和朋友一起去了电玩城缓解心情，结果被骂不务正业，不学习还乱花钱。
一巴掌一辆救护车，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痛心成长胜似亲生的好父亲和叛逆白眼狼儿子。
“他心脏病犯了，不是因为我数学考了七十六分还去电玩城，是他那一晚跟人喝酒打牌输了七千二，难道不是他活该吗？”迟栎撑着栏杆，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像幽深的水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爸虽然是有不对的地方，有句话叫‘人无完人’，后爸做成这样你还想怎么样。……他那个外甥说包管赚回来的，现在申请备用金，需要一个担保人才能批下来，听他说大学生信誉好，对你不会有风险……”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迟栎盯着时间看，压根没听。
一辆电瓶车呼啸擦过，后座反坐着一个趴在后备箱上的小孩子，振动双臂摆动乱舞，嘴里还在“呜噜呜噜”地喊。
握着的手机旋即被一道力度瞬间挥飞了出去，卡在天桥栏杆下面的夹缝。
迟栎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伸手，结果手机顺着力道往前一顶，啪嗒掉在了下面一掌来宽的窄台上。
迟栎气得简直想笑，毫不犹豫地攀住栏杆，伸手去够手机。
然而就在指尖只差一点点就够到屏幕的时候，随着血液倒流，眼前蓦然一黑。
随即，他像一颗废弃沉重的陨石，从天桥坠入夜河，刺骨的冷，混沌的痛。
果然，人一旦倒霉起来，连河水都塞牙缝。
再睁开眼时，是无垠的白。
“我死了？”迟栎摸着后脑勺。
“是的，不过你现在有机会活过来，还能因祸得福。”一个系统音响起。
“需要在你身上点击下载复活app吗？”迟栎自嘲，“原来死人也要被骗吗？不过我可没有钱充给你……”
“不用充钱，不是骗子。”系统慌忙解释，“检测到你今天的倒霉值超高，所以选中你穿到各种书里的‘天然呆’炮灰角色，只要和攻略对象达成恋爱，就可以复活交好运啦。”
“天然呆……感觉很咸鱼的样子，终于可以躺平了吗？”迟栎忍不住问。
“唔，这个不太一样哦，我们这里的‘天然呆’是指先天有某方面缺陷症。”
“……”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本来就加班加得头晕眼花，这算不算二次工伤？
不过既然有生还可能，也不是不能接受。经过现实世界的蹂躏，迟栎很快选择接受现实。
于是又问，“那我都得穿到什么角色身上？还有攻略对象是谁？”
“你问到点子上了。”系统顿了顿，“稍等，正在检测资源……”
“你是撞破秘密被冷酷上司玩弄于股掌的听障网黄，是施虐不成反被心机嫌犯耍得团团转的路痴狱警，是上赶着联姻被军阀少帅一脚踹开的脸盲戏子，是低情商全网嘲跨界影帝不屑一顾的臆想新星，是泄露天机被摄政鬼王挥手即灭的失忆祭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选霉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