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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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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先出声,连互相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外面的人似乎是忍耐不住,又焦急地喊了一声:“夫君?”
两人相视一眼,像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今天是平安夜,不会有事。”牧也让喻竟遥先坐回了床上,紧接着缓缓开启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女人,身着淡青色的旗袍,看起来有些不合身:“夫君,我是奉大娘娘命令......”
也是在她说话的期间,牧也和喻竟遥同时看到一条信息框,正好出现在艾合的上方——
艾合,牧家五太太,十七岁,患有眼疾,在牧家不算受宠。
这大概算是一个npc的基础信息,能让玩家更快的融入到副本当中。
艾合进来后,头颅始终低着,叫人看不太清她的脸,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托盘,跪在牧也的面前。
“还请夫君为七娘娘行缠礼。”
牧也不自然地应下,虽说今天并不会出现任何事故,但npc的出现必然昭告着事件的分支,这所谓的“缠礼”也许不会出人命,但可能会导致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想先同喻竟遥商量一番,再决定要不要行“缠礼”。
“夫君,艾合是行大夫人的命令,必须亲眼见证您为七娘娘行缠礼。”艾合始终跪着,语气中也没有一丝动摇,“也请您不要为难艾合。”
牧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本想直接开口询问这缠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结果喻竟遥打断了他的思路:“来吧。”
艾合也是在这时候缓缓抬起了头。
白色的布条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在喻竟遥的脚上,他的目光又不自觉聚焦到艾合的裙摆底下,那处果然是一双畸形又小巧的双脚。
他开口问道:“艾......五姐姐,你这走路方便吗?”
“回七娘娘,缠礼是每位夫人都必须经历的一件事。”她果然一语道破,“起初行动不便都是正常的,等时间长了在这府里也就来去自如了。”
喻竟遥了然,没再多问什么。
行完缠礼后,他的面前突然跳出来一个半透明的面板,并且跟随着系统的播报——
“玩家喻竟遥绑定debuff,行动值大幅度下降,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解除,该buff持续至游戏结束。”
喻竟遥一愣,看着自己的行动值那一栏从100降到了30。
缠礼是针对新娘而隐藏的debuff。
他的目光又瞥向‘怪物’那一栏,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但他隐隐感觉到,这一buff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怪物?什么东西能被称为怪物?
艾合走后,牧也也看着喻竟遥发愁:“我能看到你的面板,看来我们不仅身份绑定,就连面板也互通了。”
喻竟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觉得这很熟悉吗?”
“熟悉什么?”
“嫁进来的女人,被裹住了脚,还有数不清的房太太,而我身为你的妻子要依附你而活,就连婆婆在我进来前也同我说道要小心其她几位太太。”
牧也了然:“你是想说其她的几位太太,会攻击你。”
“还有婆婆唱的那歌谣,最后一句,你还记得吗?”
夫君你啊,何时能回头,看看最初许下的诺言呢?
这些仅有的线索好像都指明了一条路——后宫争霸。
但牧也却稍微有些不赞同:“你说得有道理,而且这次的副本也算低级副本,肯定不会搞一些没用的噱头,但我身为‘新郎’的意义又在哪?”
喻竟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无果:“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先在这房里找一些线索。”
放眼望去,这个房间似乎很是空荡,除去他们现在身下的这一张床,就只剩中央的一套桌椅,还有角落里的几个花瓶,再无其他。
喻竟遥刚起身,脚下一个趔趄,还好牧也及时扶了他一把。
喻竟遥没在意,只当自己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有些双腿发软。
虽然房屋空荡,但也需要仔细寻找。
他们要完全抓住平安夜的机会,尽可能多的寻找线索。
喻竟遥翻了翻角落里的花瓶,甚至抓了一把土看了看,闻了闻,没什么发现,正要起身,只感觉重心不稳,起了一半,整个人就笔直地往后栽去。
“砰!”
陶瓷花瓶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牧也将他扶了起来。
“总感觉站不稳。”
“小心些。”
随后,在这散落一地的狼藉中,两人发现了一块破布。
牧也小心捡起,上面溅了大片血污,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它是被埋在土里的。
“因祸得福。”喻竟遥盯着自己的双脚有些出神,“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牧也翻转着这块布,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将其小心收好,“既然是平安夜,我想系统应该也不会一次性放出这么多线索。”
“嗯,那就先专注于眼下吧。”
在这贴了大喜的房间,灯亮了一整晚。
*
“啊啊啊啊啊——”骇人的尖叫声骤然响起,留住了脚步匆忙的路人。
他们无不驻足观望,脸上渐渐流露出有些狰狞的笑容。
“救命!救命!怪物!救命!”
女人穿着一身红袍,身前缀着大红花,在这黑暗的丛林中尤为显眼。
忽然间,她拌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手捧花也滚了出去。
可还不等她爬起来,又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她目眦欲裂,眼球似乎是要爆出来,漆黑的身后骤然响起一阵撕咬声,将她的恐惧推上更高的巅峰。
大片的血液喷洒在路人面前的屏幕里,但没有人嫌恶地挡住眼睛,围观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仿佛都在欣赏这一场血肉与恐惧交织的盛宴。
仿佛撕扯着腿骨的东西正是他们自己。
没一会儿那女人就没了气息,身上的衣服仿佛溶解成了她的血液,将身底下的草地也染成一片赤色。
这一场狂欢到此为止,右下角显示的聚集人数居然高达98,甚至有人打赏了积分,但该玩家已经死亡,于是系统提示打赏积分会由存活玩家平分。
“买定离手,看看谁会是最后的赢家。”系统对着围观人群说道。
可没人睬它,人群渐渐散去,右下角的聚集人数又变回了0。
没人看到姗姗来迟的轿子,以及下车互换捧花的新娘。
*
第二日,婆婆便唤所有玩家前去祠堂,说是需要举行仪式,保佑全家平安的。
喻竟遥和牧也到的最晚,仔细观察了一下玩家总共有四对,其中两队似乎不合,新郎和新娘站得很开,尤其是新娘,脸色惨白,像是经历了更为恐怖的事。
婆婆见人数到齐,便招呼着大家上前,离得近了,仿佛闻到一股异香,莫名抚平了人们的神经。
“咱们村子的规定,每一对新人都需要来祭拜一下守护村庄的神明。”说着,她双手合十,对着面前一尊石像深深鞠了一躬。
喻竟遥放眼望去,这算哪方神明,没鼻子没眼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更像是路边随便捡来的一块破石头。
“下面就请新郎与新娘一同上前,将掌心放在石像上,心中保持虔诚,神会赐福于你们。”说着,她将目光投向喻竟遥这边,“既然牧家身为村中大户,那自然需要打个头阵。”
npc的话语永远不容拒绝,喻竟遥虽感到害怕,但也随着牧也迈开了步子。
两人将手掌放上石像的那一刻,喻竟遥只感觉脊柱猛地窜上一股电流,紧接着眼前一黑,不知道是掉落到了哪一处回忆里。
最开始是漆黑一片,紧接着周围开始褪色,但场景凌乱得很,他还没认出来这是哪便跳转去了下一幕。
乱的很。
他再睁开眼时,额头蒙了一层虚汗,明明胸腔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心脏却是跳得很快。
两人完成后站到一边,喻竟遥问:“你刚刚是什么感觉?”
“回到了昨天晚上。”牧也说,“就是把昨晚的过程重新走了一遍,没什么别的感觉。”
喻竟遥点了点头,却没有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下一对人吸引走。
那位新娘的手刚放上去的瞬间,她就开始不正常地颤抖,随即爆发出尖利的惊叫声,可奇怪的是,她的手始终不曾离开过。
身边的新郎表情淡淡的,时不时还摇摇头,勾勾嘴角。
下一秒,喻竟遥看到这位新娘猛地睁开了眼,随即像是触电般收回了手,倒退几步,跌落在地:“不......我不要......不!”
他又去看婆婆,婆婆的脸色有些微妙,但说不清。
新郎随即睁开了眼,看见跌落在地的新娘,忍不住嗤笑道:“至于么?咱们就是过个游戏,又不是真卖了身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通关。”
喻竟遥皱了皱眉。
可那新娘只是摇着头,嘴唇惨白,像是丢了魂:“不对......不对......”
她感觉面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男人露着令人作呕的大黄牙贴近了他,手掌也不老实地游离,最后从他的口中唤唤吐出一句——洞房花烛。
“警告,玩家崩坏值已升至67,请玩家时刻保持清醒!警告!”
“啊啊啊!不要!我不要!”女人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看着男人越来越近,身子仿佛变成了蟒身,紧紧困住了她,蛇信子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将血肉搅得一团乱。
身边有人扯着她的四肢,让她彻底展示在这条大蟒蛇前,并且告诉她——这就是咱们的行夫之道啊!
她害怕极了,连滚带爬地朝着外面跑去。
婆婆黑了脸,叹了口气,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按规矩办事。”
话音刚落,几位花童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它们面露凶色,脸颊凹陷,全然没了最初唱童谣的天真气。
几位孩童抓住她的四肢,拖着她前行,丝毫不顾及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路过喻竟遥身边时,他听到了几句夹杂在一起的话——
“不被逐......不被逐......”
“他强迫我!他们都强迫我!”
“不被逐......不被逐......”
“不公平!不公平!!!”
祠堂又一次陷入沉寂。
好在后面的两队人没有发生这样的一幕,只有其中一位新娘脸色很差,但也只在很差,没有更进一步。
“既然仪式已经完成,各位新郎新娘也就请回吧!”
路过那位落单的新郎身边时,喻竟遥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昨晚做了什么?”
既然牧也说是经历一次昨晚的轮回,那么刚才那个女人势必有一场生不如死的体验。
男人挑了挑眉,似是在回味:“洞房花烛啊?咱们结婚第一夜不就是要干这个的。”
喻竟遥的脸沉了沉。
“这可是这个副本的福利,你们进副本前不提前了解一下的吗?”那人笑他,“这就是个后宫本,找准机会把婆婆杀了就成。”
喻竟遥还想说什么,牧也拉了拉他,摇了摇头。
“在线索还不清晰的情况下,不要内讧。”
那人见他们生不出威胁,吹着口哨走了:“家里还有四个等着我呢~”
喻竟遥心中嫌恶,正想走,面前迎上来一位熟悉的人。
“七娘娘,大夫人找。”
是艾合。
喻竟遥偏过头对着牧也轻声说道:“你跟上刚才的花童,我跟着她回府里。记得小心那些花童。”
牧也点头。
临走前,牧也将那块布塞到喻竟遥的手中:“从npc口中多套话。”
两人分道扬镳。
艾合同样裹着脚,走得也极慢,这大大给予了喻竟遥充足的盘问时间。
但防止一些敏感问题会激怒npc,他决定从家常唠起:“五姐姐来府里多久了?”
“三年了。”
喻竟遥一怔:“那时五姐姐才14岁......”
“夫君与我相好多年,哪还分什么年龄?时候到了便嫁了。”
“五姐姐也是从村外嫁进来的吗?”
喻竟遥在此时去捕捉艾合的表情。
艾合的眼神似乎是一顿,但也转瞬即逝,继续面无表情道:“嗯,我和三姐都是从村外嫁进来的,现在多了一个你。”
“那三姐......”
“三姐早年病逝了。”
“......噢,五姐姐,我刚来村子里还不熟悉,有什么漂亮地方吗?”
艾合难得露出了笑容:“咱们这双脚啊可走不了那么久,而且就是一个小破村庄,牧府也够我们转悠的了。”
“五姐姐今天不也不远万里来接我了吗?”
艾合一怔。
随后,喻竟遥有些疑惑地问道:“咦?这是什么?”
他的脚底下踩着了什么东西。
艾合放眼望去,紧接着瞳孔骤缩。
是一块带血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