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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娘(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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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也真的没死?!
可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喻竟遥刚惊喜没多久,便被担忧替代,即使知道对方还活着,但此时也一定身负重伤,没准状态比他还差。
他悄悄站起身,隐在窗后,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牧也站在不远处,身上伤痕累累,手上还拿着一把染血的剪刀。
那正是艾合的。
婆婆显然有些意外,面容紧绷,神态也跟着变差:“你把艾合怎么了?那可是你的妻子。”
“她不是我的妻子。”他提着剪刀,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因着生命值的降低导致眼前幻觉不断,但他的脚步依旧坚定,“我要这里的所有人都回家。”
“家?回家?”婆婆嗤笑一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要我们回哪去?”
牧也甩了甩脑袋,有些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依旧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喻竟遥在哪?”
“你说七太太?她可是盼望着和你成婚呢!”她扭过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七太太,既然牧公子已到,那就赶快出来进行婚礼仪式吧,别耽误了好时候。”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婆婆皱了皱眉:“七太太?”
她的心头弥漫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即,她来到门前,只是刚伸出手,那扇门就被震得粉碎。
屋里碎屑与灰尘飞扬,待视野清晰后,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婆婆勃然大怒,又变回了原先那副可怕的样子。她又一次看向牧也的方向,却看见牧也已经被另一个人拉着跑了。
那人正是喻竟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停下!停下!你们必须办婚礼!”
“所有人都必须办婚礼!”
早在得知牧也安然无恙且出现在这时,喻竟遥就已经捉摸着如何逃跑了。他发现这间屋子还设有后门,于是在婆婆与牧也对话的期间,他已经从后门悄悄遛出。
纵使身体状况极差,他依旧迈开步伐,拼劲全力朝着牧也的方向冲去。
他隐在一堵矮墙后面,压着声音喊道:“牧也,这边!”
牧也立马反应过来,但碍着生命值的大幅降低,反应力不禁有些迟钝。
逃跑的途中,喻竟遥给牧也大致说明了眼下的情况,但看着牧也神情懵懵的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总之攥紧了他的手。
“林凝那边的情况也很不好,总之我们能拖则拖,大不了就硬撑两小时。”
婆婆在他们的身后穷追不舍,嘴里不停地喊着停下、婚礼。
不过很显然,以两人目前的状况来看,别说两小时,二十分钟估计都撑不到。
果不其然,又一次经过一个转弯口时,喻竟遥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嘴里猛然涌起一股血腥味。
现在的他像极了一名待产的妇女。
牧也想帮他,但各式各样的幻觉刺激着他的神经,反而使得他的感官有些迟钝和麻痹,张开了嘴竟是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走......这边......”喻竟遥的唇角溢出鲜血,但他仿佛感知不到般,重新站起身,拉起牧也往前继续跑去。
他的小腹好像正在撕裂,耳中充斥着咆哮声与哭喊声,还有系统的警告声。
“注意!请玩家喻竟遥时刻注意自身身体状况!请保持母体健康!”
“喻竟遥。”牧也终于回过神,“你不能再跑了,你身体受不住。”
“我们现在除了跑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喻竟遥扭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汗毛直立,“再不跑我们都得死!”
婆婆的速度自然是比普通人要快得多,更何况这两人堪比老弱病残,没一会儿距离就被极致压缩。
喻竟遥咬牙,又一次躲进了屋子里。
婆婆嗤笑:“七太太,放弃挣扎吧,正好你们都在一块儿,也省的我一个个去抓了。”
喻竟遥喘着粗气,小腹前所未有的痛。
“李娟!你清醒一点!”喻竟遥始终没有放开过牧也的手,“这一切真的是你想做的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到底是谁!”
“这当然就是我想做的,我要守护村子里的所有人!”她一掌拍在门板上,墙体竟生出了裂缝,“我是村庄中掌管婚姻大权的婆婆,所有新娘都在我的执掌下得到了美好的未来,这里衣食无忧,没有人能够再欺负她们,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你骗人!你再仔细想想,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喻竟遥拿出了那根簪子,紧紧攥在手里,“你根本就不是掌管婚姻大权的婆婆,你是一名大学生!”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倒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喻竟遥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但他依旧继续道:“你老家在幸城奉康街,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在喻竟遥看不见的地方,婆婆的面容也开始闪烁,像是崩坏的程序,一半依旧狰狞,另一半却生出迷茫。
“还有你自己写的诗歌,‘爸爸和妈妈,在等你回家’,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尖叫与咆哮声传到这边,同时伴随着悠悠的琴声,使得连着门外的婆婆也是一怔。
牧也在这时靠住了他的肩头,看起来体力已经完全耗尽:“我杀了艾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喻竟遥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牧也继续道:“新郎是这个副本里最大的罪人,npc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新郎。”
牧也闭着眼,场景好似回到了不久前。
艾合的行为极其不正常,就好像体内的两个人格在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终于,在系统的警告声后,她停止了动作,整个人也和谐了不少。
她丢了剪刀:“当年我和三姐一起密谋如何出逃,但我们的计划并不全面,于是很快就被发现了。我和三姐一起被关在柴房里,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我忍受不了,最后将三姐供出来了。”
“其实在府里,只要乖乖听话不仅没苦吃,还能把日子过好,可三姐不一样,她想回家。我对不起三姐,却又怕三姐,于是在三姐死后我将她的冤魂困在了她的院子里。”
“可现在,我又一次杀了三姐。”她捂着脸,放声哭泣着,只是这一次流出来的不再是血泪,“夫君,你为什么要造就今天这一局面?”
牧也恍惚着站起,眼前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缓下来,那把被丢掉的剪刀居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今天的局面不是我造就的,我也不是拐你们回来的人。”他定住了身子,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前,“但你如果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来解放你们所有人的。”
艾合一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蛋。
“如果你知道的话,就把账本的位置告诉我,这也曾是三太太的心愿。我拿到了账本,就一定会出去还你们真相大白。”
艾合静静地立在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连眼泪都停了,应该是在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行性。
良久,她才伸手在袖子里掏着什么:“你知道吗?我的脑海中多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例如我被杀过了很多次,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跨过我的尸体,跑向光亮处,没一会儿我又活了回来,站在府邸里,迎接着下一批人。”
牧也对这番话没有太多意外,结合刚刚系统的警告,也许是艾合已经脱离了掌控,重新夺回了自我意识。
“可你是第一个问我要账本,并且记得三姐的人。”她拿出了一本册子,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账本,“原来我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刻。”
下一秒,她闪身到了牧也的面前,都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抓起对方拿着剪刀的手腕,直直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噗呲!”
大量血液涌出,溅了牧也一脸。
“谢谢你,让我想起来......”她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攥着剪刀往里,“我和三姐的愿望一样,并不是复仇,而是......”
“回家。”
艾合眼里的光芒陨落,她失去了力气,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面板更新——
怪物:艾合(已死亡)
副本结算后将单独奖励该玩家部分积分。
牧也将艾合放好,替她合上了眼睛,随即翻开了手中的账本。
果不其然,账本里记录了每一位新娘的价格以及交易时间,所有的个人信息一目了然。
翻到最后一页时,居然还有格格不入且凌乱的字体——
不可以举办婚礼,婆婆在那准备了奇怪的仪式,举办婚礼后男人会消失不见。
牧也看向躺在地上的艾合,不确定这上面的字是不是她写的。
可这都不重要了。
“这个副本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把她们都杀了,阻止婚礼,要么......”牧也把账本递给喻竟遥,“让婆婆回想起真相,送所有人回家。”
诚然,婆婆现在就是一副被蒙蔽了的样子,她总说她这样才是保护了村中的人,可却不曾想过这并非保护,而为禁锢。
被拐来的女人们如此经年,早已忘却了恨意,她们一如最初来到村庄时,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那便是回家。
而并非活着。
哪怕死后,也要回家。
这也是婆婆的心愿。
“爸爸......妈妈......”婆婆站在门口喃喃着,音乐声也逐渐逼近,“家......”
她的面容又一次闪烁,躯壳下的两具灵魂在苦苦挣扎着。
很快,喻竟遥也听到了林凝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叶荃你蹬快一点啊!它快追上我了!”
“我在很用力地蹬了!你倒是继续唱啊!”
“囡囡不要哭,眼泪换糖吃......你他妈骑稳一点啊!”
喻竟遥深吸一口气,扶着牧也又一次起身。
他看着倒计时还有整整四十多分钟,心跳也跟着有些乱,但此刻也没办法了。
“喻竟遥,血。”牧也指着地上说道。
喻竟遥低头看去,那正是从自己身下溢出来的血。
生命值开始快速跌落,崩坏值也疯涨,眼前和牧也一样,开始频发幻觉。
想要撑过这四十分钟,太难了。
可越是绝境,他的求生欲越是强烈。
身体里传出的疼痛和逼近的死亡气息,仿佛更加催生出他要活下去的决心。
“我们得继续拖延一会儿时间,你还行吗?”明明喻竟遥的状态更差,但他始终关心着牧也,“不行上来,我背你。”
牧也依旧木讷着,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肚子。
下一秒,门板碎裂,站在门口的婆婆目眦欲裂,脸上的神情与之前的艾合如出一辙——身体里仿佛生出两个人格苦苦挣扎着,都想拿过身体的主导权。
喻竟遥几乎是下意识就把牧也护在身后:“外面的曲子你没听到吗?那是你写的!你还记不记得!”
“是我......不!不是!”渐渐的,她的嗓音里分裂出两股音色,“爸妈......不!我没有!”
喻竟遥一边小心后退,一边继续刺激婆婆:“你根本不是掌管婚姻的婆婆!你是还在上学的大学生!”
“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叶荃和林凝听到动静,此时他们正骑着三轮车,叶荃干脆站起了身奋力往前蹬着。
“叶荃!快往那边去!”林凝弹琵琶的动作始终没有停,还顺便踹了一脚即将上车的鬼脸,“喻竟遥说不定还在那边!”
“我靠我在工地搬砖的时候都没这累!”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拼尽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紧牙关朝着声音的源头冲去。
音乐声逼近了,婆婆愈加躁动,开始破坏身边的一切。
趁着婆婆发疯的间隙,喻竟遥带着牧也来到后门处,再一次回到开阔的街道。
“不准跑不准跑!办婚礼!”婆婆尖叫着,半边脸开始撕裂,溶解,露出骇人的森森白骨,“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呃!”才迈出去没两步,喻竟遥差点又跪倒在地,地上了血迹一直从屋里延伸至他的脚下,“牧......牧也,你先去找林凝......”
话音刚落,他忍不住咳嗽一声,血腥味直涌鼻腔,他伸手一摸,指尖沾染了鲜血。
他的生命值降到了34,而崩坏值飙升至68。
他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整个人仿佛变得飘飘然,像漫步在云端。
这时,林凝的叫喊声响起:“喻竟遥!你在哪!”
喻竟遥想回话,但是开口嗓子却是沙哑的,疼痛好像不仅带走了他的神识,更是将他的一切都带走了。
婆婆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竟是直接将那屋子的墙壁撞个粉碎。
她已经彻底异化,但永远都只有半边,内里依旧在激烈斗争着。
“喻竟遥。”牧也的声音又一次唤回他的神识,“跑起来,快跑。”
牧也知道他需要带着喻竟遥跑,喻竟遥此时和完全失去行动值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四肢就是动不起来,不听使唤。
喻竟遥也明白这个理,但他和牧也一样,有于心而力不足。
牧也继续道:“喻竟遥,救救我。”
只这样一句话,仿佛注射了一阵强心剂,喻竟遥猛地吸了一口气,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他就快要将自己的掌心捏碎,重新抓住牧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