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九月》神原月

17、第 17 章

　　北京秋天的风像刀子，刮得人脸生疼。吴烨裹紧外套，快步穿过清华园。银杏叶金灿灿地铺了一地，他却无心欣赏。

　　宿舍里暖气开得足，北方室友正在打游戏：“老吴，今晚聚餐去不？”

　　“不了。”吴烨打开笔记本电脑，“有事。”

　　视频接通瞬间，广州的喧嚣扑面而来。屏幕那头，李瑞渊正蹲在小卖部门口逗野猫，背景音里混杂着粤语吆喝和摩托车轰鸣。

　　“渊哥。”吴烨嘴角下意识的勾起轻轻唤了声。

　　李瑞渊抬头，镜头晃得厉害：“哟，大学生活怎么样？”他咬着烟说话，烟雾模糊了像素，“有没有漂亮姑娘追你啊？”

　　吴烨把镜头转向窗外：“没有，最近北京降温了。”
　　“那你多穿点。”李瑞渊把烟掐灭，“别像上次感冒。”

　　视频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阿烨秋裤穿了没？”
　　李萱挤进镜头：“哥！给我带特产”

　　家常话说了十分钟，李瑞渊突然凑近屏幕：“哎？你头发是不是长了？”
　　吴烨下意识摸刘海：“嗯...没空剪。”
　　“好丑”李瑞渊撇嘴，“像狗啃的”

　　室友突然探头：“我靠老吴女朋友啊？”
　　镜头猛地晃动，李瑞渊吓的把手机摔了：“瞎说什么？” 吴烨看着天旋地转的画面，嘴角笑容更盛

　　“笑啥啊……”李瑞渊捡起手机，耳根有点红，蹙眉咬了咬唇：“我很像女的？”
　　“不像。”吴烨说，“但是很好看。”

　　视频突然卡顿，凝固在李瑞渊愣神的瞬间。北方室友吹口哨：“哇哦～”

　　重新连接后，李瑞渊明显烦躁：“挂了，来货了。”
　　“后天周末。”吴烨急忙说，“你...”

　　屏幕已经暗下去。聊天框弹出最后一条消息： 「看情况」

　　深夜的清华宿舍楼依然亮着零星灯火。吴烨对着黑暗的屏幕发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那里贴了张极小的米奇贴纸，从香港带回的。

　　第二天高数课上，教授的声音像远处嗡鸣。吴烨在草稿纸上一遍遍画着摩托车轮廓，排气管歪歪扭扭地翘着。

　　“吴烨！”教授突然点名，“解这道题。” 他站起身，黑板上的微分方程扭曲成广州街巷的脉络。

　　“不会？”教授推眼镜，“那说说上步思路。” “广州...”他脱口而出，“我是说，构造辅助函数...”

　　全班哄笑声中，他恍惚看见视频里那人嘲弄的笑脸。

　　傍晚图书馆，暖气烤得人口干舌燥。吴烨盯着论文资料，字母渐渐变成李瑞渊手臂上的纹路。他猛灌一口冷水，打开手机。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夜。他犹豫着打字： 「明天真的来吗？」

　　发送完又迅速撤回，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林莉馨。 “喂莉馨姐...”
　　“你哥疯了吧！”背景音里有机床轰鸣，“通宵赶工说要去看你……他妈有毛病吧”

　　吴烨指尖发凉：“他...”
　　“明天最早那班机。”林莉馨叹气，“我说替他来还不肯，非要亲自……唉唉……还我手机！”

　　电话被抢过去，李瑞渊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瞎打听什么？这么闲” 背景里有人喊：“渊哥！这批货急件！”
　　“挂了。”忙音切断未尽的话语。

　　吴烨站在图书馆落地窗前，哈气在玻璃上晕开白雾。他画了个歪扭的摩托车，又轻轻写下航班号。

　　首都机场T2航站楼，吴烨五点就等在接机口。显示屏上广州航班延误的红字刺得眼睛疼。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晃出来时，他差点没认出——李瑞渊穿了件黑色羽绒服，眉目还是那样锋利精致，带着一丝冰冷。

　　“看什么？”李瑞渊把背包甩给他，“北京好冷……”

　　出租车里暖气开得燥热。吴烨看着窗外飞逝的枯枝，听见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李瑞渊歪着头睡着了。

　　李瑞渊微微蹙目，脸蛋被暖气熏红，看上去有些意外的性感。

　　好可爱……

　　吴烨吞了吞口水，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清华西门外的快捷酒店，暖气片嗡嗡作响。李瑞渊把自己摔进床铺：“困死了，赶一宿工。”
　　吴烨蹲下身帮他脱鞋：“为什么不睡会儿再来？”
　　“啧。”李瑞渊推他，“哪来这么多废话，想你就来了呗。”这话说的太过自然，蹲着的吴烨下意识呼吸一停。

　　难道……难道渊哥也喜欢他？！

　　…………

　　醒来时天已漆黑。李瑞渊坐起身，看见吴烨蜷在沙发里看书，床头放着保温盒。

　　“炒肝儿。”吴烨抬头，“北苑食堂买的。” 李瑞渊扒拉两口皱眉：“什么玩意儿...不好吃……”

　　夜里逛清华园，李瑞渊对着二校门撇嘴：“就带我来这？”
　　吴烨突然把他拉到路灯下：“低头。”
　　“干嘛？”
　　“有白头发。”

　　李瑞渊僵在原地。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发顶，指尖轻轻拨开发丝。银杏叶簌簌落下，像场金色的雨。

　　“拔掉了。”吴烨摊开掌心，一缕银白在灯下闪光。
　　李瑞渊仔细的看了看，叹了口气说：“终究还是老了。”

　　未名湖结着薄冰。吴烨忽然说：“室友都谈恋爱了。”
　　“哦。”李瑞渊踢着石子，“你看上谁了？” “没有。”吴烨停下脚步，“只是……”

　　话被手机铃声打断。母亲在那头喊：“让阿烨接电话！” 李瑞渊撇嘴递过手机：“妈想你了，查岗来了。”

　　“妈...嗯吃了...暖气很足...”吴烨说着突然愣住，“什么？”

　　电话那头母亲笑着重复：“你哥把超市盘出去了，说要去北京开分店” 冰面咔嚓裂开细纹。

　　李瑞渊慢悠悠的拿回手机：“挂了啊” 夜风突然静止，未名湖倒映着两人僵持的身影。

　　“你要来北京？”吴烨声音发颤。
　　“不行？”李瑞渊摸烟，“广州那边太多美宜佳这种小卖部了。”

　　烟盒被抽走。吴烨攥着那包红双喜，指节泛白：“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李瑞渊笑，“等你批准？”

　　路灯突然熄灭，黑暗裹住所有情绪。吴烨猛地拽住他衣领，呼吸急促得像奔跑后的野狗。

　　“李瑞渊。”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
　　“你明明——”
　　“明明什么？”对方轻松掰开他手腕，“当哥的不能来看看弟弟？”

　　远处传来情侣的笑声，衬得此刻寂静更甚。吴烨突然卸了力道，额头抵在他肩上。

　　“...你就是想我了” 声音闷在羽绒服里，潮湿又脆弱。

　　李瑞渊抬手，最终落在他后脑勺：“嗯，到时候方便看你。”

　　回酒店路上，吴烨始终落后半步。直到电梯门合拢，他突然开口：“为什么来？” 镜面墙壁映出两人身影，一个倔强，一个懒散。

　　“啧。”李瑞渊盯着楼层数字，“非要我说想你？”

　　电梯叮声响起时，吴烨把他按在轿厢壁上。呼吸交错间，少年眼睛红得吓人： “你……再说一次。”

　　“想你了。”李瑞渊笑出声，“满意没？”

　　房门咔哒锁上。吴烨从背后抱住他，鼻尖蹭着剪短的头发：“那广州的超市...”
　　“早该换了。”李瑞渊任他抱着，“正好林莉馨想接手。”

　　暖气太足，蒸得人头脑发昏。吴烨把他转过来，指尖小心翼翼碰触眼下青黑：“赶工累不累？”
　　“废话。”李瑞渊拍开他手，“不然哪来的机票钱。”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细碎雪花粘在玻璃上，像某种昭示。

　　“睡吧。”李瑞渊推开他，“明天带我去吃那个...豆汁儿。”
　　“很难喝。”
　　“就要试。”

　　深夜，李瑞渊感觉床垫下沉。吴烨悄无声息钻进被窝，手脚冰凉地贴着他。

　　“冷？”
　　“嗯，冷。”少年得寸进尺地搂住他腰，“暖气不够暖。””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北京所有的喧嚣。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两个身影依偎如初，仿佛从未被距离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