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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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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诺做了一个梦。
梦见文弈秋出了意外,她赶去时文弈秋已经奄奄一息。见到她的文弈秋突然又狂躁发作,发疯似的叫喊。
林诺挣扎醒来,空荡的房间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回家的计划因此提前了半年,林诺交接完工作的当晚,就坐上夜间航班赶回了家。
“因为这个梦所以担心我?”文弈秋没看对面的人,视线停留于杯面,左手拇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
咖啡店里人不多,音响正播放着一首轻缓的英文R&B,女歌手略带沙哑的声音磨得人心痒。
“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还没等林诺回答,文弈秋换上那副温和的笑眼抬头看她,“噩梦而已,说破就不会发生了。”
她也常做噩梦。
“我才知道妳没看那封信,”林诺语气真切,双手交叉放于桌上,“我当时离开是……”
像个在老师面前的乖乖认错学生。
“是有原因的。”文弈秋打断她的话,“我没有怪妳。”
“我过得很好。”她又重复一遍,抿了口还冒着热气的拿铁。
“其实我本就打算回来的,不单只因为这个梦……”
文弈秋的态度越平静,林诺越不安,她伸手覆在文弈秋的手背上,心里愈发没底。
“这里才是我的家,秋秋。”
“那是自然,妈也很想妳。”接触的瞬间,文弈秋抽回手,把重量倚靠在椅背上,错开对方的视线,转头看向玻璃窗外。
林诺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
文弈秋瘦了许多。
下颌线和五官轮廓比五年前更加棱角分明,鼻梁上架着的半框眼镜的反光模糊了她浅棕色的眼眸,柔顺的黑发自然垂到胸前。
或许是碍于工作,文弈秋的穿着很素净,浅色的高领内衬和黑色风衣,袖口被挽到手肘,手表在腕上松松垮垮的戴着。
以前的她才不似这样周身散发出沉静的气质。
林诺再次想起了从前的文弈秋。
初次见面留给彼此印象都不太好,经过那一晚,两人并未迅速熟络起来。
文弈秋的父亲很快就替林诺办好了转学手续,与文弈秋同一所高中,比她高一级。
林诺上学那天,文弈秋把她送到了班级教室门口就走了。
班主任给林诺安排了靠窗的空位,林诺收拾好东西往窗外看去,对面教学楼的二层从左边数第三扇窗户里正巧坐着文弈秋。
那人正在和前桌聊天,一边还立起课本遮住自己的脑袋。
一上午的教学还算适应,中午下课时她习惯性向对面楼看去,文弈秋趴在桌上没去食堂。
昨晚偷跑出去买吃的没睡好,文弈秋一上午都在犯困,就趁中午趴在桌上小憩。
还未进入深眠,她就被人从迷迷糊糊中叫醒。
“我替妳打包了食堂的饭菜。”面前的人把打包盒放在课桌上。
文弈秋揉揉眼睛。
“……谢谢。”
林诺把饭盒往文弈秋面前推了推,起身离开。
“就在这儿吃吧,等妳回去饭菜该凉了。”文弈秋伸手拉住林诺的衣袖,脸却没朝向她,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
“姐?”文弈秋叫了几声林诺都没回应,声音稍微抬高了一些。
林诺从回忆中抽身,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
文弈秋很少叫她姐姐。
“妳做过手术了?恢复得怎么样。”文弈秋摸摸自己的耳朵。
“还不错。”林诺也不自觉抚上右耳后的疤。
“那就好。”文弈秋抿唇。
“秋秋,这都是多亏了妳……”
“我没有做什么。”
这是文弈秋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打断林诺的话。
她抬眼,直视着对面的人,眼底平静得像深冬里结冰的湖面。
“妳过得好吗?姐姐。”
又轮到林诺逃开的视线,喉咙开始泛起酸,喝下好几口咖啡也还是说不出话。
“妳要是过得也很好,我们就一笔勾销吧。”文弈秋语气轻描淡写,她的声音轻飘飘拂过林诺的耳廓。
算了。
不需要林诺再补偿她了。
“既往不咎。”
这是代表谅解的回答。
林诺低下头。
她该感到轻松吗?
咖啡上的拉花晕开,透明的液体坠入其中,留下小小的窟窿,再缓慢堆挤合上。
文弈秋的语气一点也不像释怀。
更像是要和她彻底划清界限。
林诺的思绪踩不住刹车往最坏的方向滑,感官中只剩酸涩,视野模糊一片,放在咖啡杯把手上的指尖无意识用力到发白。
文弈秋将纸巾放在林诺面前,不再说安慰的话。
“这是妳们二位的甜品。”年轻的服务生将两份甜品放下,在她的记忆里,这位冷淡的小姐点的舒芙蕾,另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点的则是黑森林。
“谢谢。”文弈秋报以礼貌的微笑。
待服务生走远,文弈秋将桌上的舒芙蕾和黑森林调换了位置。
“吃甜甜的东西会开心点。”
对面的人还是毫无动作,文弈秋无奈叹气,将舒芙蕾切下一块递到了林诺面前。
“……谢谢。”林诺接过,再甜腻的食物接触舌尖此刻也索然无味。
“脸上沾到了。”文弈秋想都没想,就顺手用指节擦掉了林诺脸上的奶油。
天呐,好暧昧。
文弈秋暗道不好。
该死的肌肉记忆。
请克制一下!
文弈秋只好继续装作没事低头吃面前的蛋糕,还好这家店的黑森林并没有苦味。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再有交流。
林诺沉默地跟在文弈秋身后。
背后有双眼睛时刻关注着她,文弈秋很不自在。
她很担心自己背后是不是沾上了什么难看的污渍,走路姿势也是越走不对劲。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她一摸口袋才发现出门没拿钥匙。
“妳带钥……!”
林诺突然贴上她的后背,两手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她宁愿文弈秋恨她,提起她就情绪失控,哪怕是和她置气怎么惩罚她都好。
唯独不可以是与她分道扬镳,变成一名无足轻重的过客。
“不好。”
“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所以,”不想再失态,林诺闭上眼埋进文弈秋的颈窝,“我们不能一笔勾销。”
文弈秋身上淡淡的蜜桃香让林诺安心。
她抱住她了。
她终于有了文弈秋安然无恙的实感。
林诺有时也会梦到两人肌肤相亲的情节,但那终究是梦,醒来之后的落差更让人难过。
双臂收得太紧,怀里的文弈秋挣脱不出,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林女士听到门外的动静,打开门就看到这副场景。
“哎哟,哎哟哎哟……”林女士喜上眉梢,不顾疼也上前把两人抱住,“这就好了,妈放心了。”
文弈秋想开口,却又不忍让林女士失望,只好被夹在中间。
“还没呢,妈。”林诺松开怀里的人,朝林女士解释。
“妈懂,妈懂。”林女士一脸我懂我懂,又瞧向文弈秋,“我们弈秋开心就好咯。”
文弈秋讪笑,还是说不出什么戳破林女士美好幻想的话,找个借口就先去洗漱了。
进浴室文弈秋顺手锁上了门,想想怕林诺多想,又将锁闩转回原位。
……
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林诺怎么可能又闯进来,林女士还在呢。
应该……不会……吧?
纠结后,文弈秋还是落了锁。
没有任何惊吓的,文弈秋顺利洗漱完。
拿吹风机吹头时,她撇到了床头柜上又被摆出来的照片,心跳突然加重了几下。
原来没弄丢?
林诺不辞而别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文弈秋都陷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直到无法再承受睹物思人的痛苦,她才将林诺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进箱子里。
后来她连看到箱子都会情绪崩溃,才下定决心把这些东西交给林女士。
这张照片应该也是那时收起来的,只是自己忘记把它放哪儿了。
照片上的人还带着稚气,对着镜头傻兮兮的笑。
就算觉得自己已经把过去都放下了,但看到存在于过去的美好时刻,内心还是会有无法言明的酸涩感。
“我可以帮妳吹头吗?”
文弈秋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相框,林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只手还拎着小板凳。
“不用,我自己……”文弈秋尴尬地放下相框准备起身。
“我想帮妳,秋秋。”林诺的语气又软了软,好像在卑微地请求她。
这样的语气是文弈秋最无法拒绝的。
认命吧。
她拿下小板凳,乖乖坐在上面。
林诺将吹风机的风调到了最小,温度也还保留在常温档,轻抚进了文弈秋的发间。
指缝间发丝带来痒感让林诺从尾椎到大脑都酥酥麻麻的,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不可以再有什么暧昧的动作让林诺误以为还有机会了。
文弈秋挺直腰背。
奈何身后的人动作太轻缓,像一只灵魂提取器在抓挠自己的头,她忍不住轻轻抽气。
“是我弄疼妳了吗?”林诺捕捉到文弈秋的声音,立刻关掉吹风机询问。
“……没有。”文弈秋懊悔咬舌。
“那舒服吗?”
“……”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问这句话的。
“……舒服。”文弈秋挺直腰背。
好糟糕的台词!
头发干透后,文弈秋先睡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林诺替自己吹头发,文弈秋周身软绵绵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林诺再洗漱完回到房间,文弈秋睡到了两个枕头中间。
她小心地躺下,贪婪地望着这张睡颜。
她离她越来越近,就在两张唇要吻在一起时,林诺停下了动作。
只是用手指轻轻将文弈秋垂落在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
祝妳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