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第三次弑师》打听个事

2、凌云剑尊

　　“起来。”
　　地面上的美人毫无反应，宛若凋零的枯蝶，寂静得令人心慌。
　　谢秋寒的唇微动，那两个辗转于齿间的字眼几乎要脱口而出——溯光。
　　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喂。”
　　回应他的，只有崖底呼啸而过的风，带着死寂的寒意。
　　谢秋寒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失控的、近乎慌乱的悸动攥紧了他。
　　他毫不犹豫地俯身，指尖按上时序冰凉的眉心，灵力化作最纤细的丝线，谨慎地探入那片残破不堪的识海。
　　当他触及到那紊乱不堪的神识时，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竟是被那时他所流出的剑气所伤。
　　再深入些许，谢秋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你怎会……”他低沉的声音里泄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如同琴弦猝然的嗡鸣，“灵根被剔，经脉尽断……”
　　竟已孱弱至此……仿佛下一刻就要在他指间彻底湮灭，再一次散作尘埃。
　　落魂崖底的阴寒死气，如影随形，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似乎要与怀中人融为一体。
　　谢秋寒不再犹豫，用自己雪白的袖袍将时序仔细裹紧，揽入怀中，转身直赴药王谷。
　　就在这时——
　　“谢师叔！”
　　苏明轩焦急的声音撕裂了凝重的夜色，他甚至忘了御剑，一路狂奔而至，靴底沾满了泥泞。
　　他一眼便看到谢秋寒怀中不省人事的时序，想也未想便拦在去路之上，强行稳住急促的呼吸，躬身行礼时声音都在发颤：
　　“弟子苏明轩，参见师叔！时序重伤未愈，若有无意冲撞之处，弟子愿代他承受一切责罚！求师叔……将他交还弟子！”
　　谢秋寒没有停留，他的目光淡漠，未曾分予苏明轩半分，仿佛他只是掠过耳畔的微风，不值一顾。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怀中的人身上，他实在太脆弱了。
　　“弟子苏明轩，掌门青鸾仙尊的坐下首徒！请师叔留步！”
　　听到青鸾仙尊，谢秋寒终于停步，可仍不放人。
　　见谢秋寒对时序如此执拗，苏明轩牙关紧咬，竟“铮”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剑身映着惨淡月光，微微颤抖，却坚定地横于身前。
　　“请师叔恕罪！”
　　月光清冷，勾勒出少年紧绷的侧脸和眼中的决绝。
　　他以一种螳臂当车般的姿态，挡在了修为深不可测的剑尊面前。
　　谢秋寒终于抬眸，视线如常年不化的冰雪，倏然掠过。
　　那眼神里先是一丝淡漠的轻蔑，旋即化为更深的不悦与讥讽。
　　溯光啊溯光，你便是落到这步田地，竟也能让旁人为你痴狂至此，不惜以卵击石。
　　心念微动，一层暖黄色的柔和光晕瞬间自他掌心涌出，将怀中的时序严密笼罩，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与侵扰。与此同时，他甚至未曾回首，只袖袍随意一拂——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刺破空气！苏明轩手中的长剑应声而碎，化为齑粉，纷纷扬扬洒落！
　　强横无匹的反震之力让他踉跄着连连后退，不知不觉中他虎口崩裂，鲜红的血珠瞬间沁出，染红了掌心。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谢秋寒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将怀中人更紧地拥入怀中，带着不容置喙。
　　“还给你？”他语调轻慢，语气冰冷玩味，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凭什么？”
　　元婴大圆满的恐怖威压如同山岳轰然压下，苏明轩膝盖猛地一软，险些跪伏于地。
　　凌云剑尊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苏明轩忽然想起他的师尊，他评价谢秋寒说：“德高望重？不过是凡人敬畏的虚名。他本就是凌驾众生之上，不可一世的存在。”
　　谢秋寒自从改修无情道，便心似玄冰，从无赘念，不委屈己身，更不在意旁人言论。
　　可无论如何，苏明轩都不会让时序受半点伤害，只见苏明轩倔强地挺直脊梁，声音嘶哑颤抖，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师叔！时序他……他是我的道侣啊！”
　　——道侣。
　　二字如石，骤然投入看似平静无波的寒潭，却足以激起千层浪。
　　两百年前的零星碎片倏忽闪现：少年眉眼飞扬，誓言灼灼，声犹在耳——
　　“结成道侣便要生死相随了！但我不怕，我心悦你，碧落黄泉，亦无悔！”
　　那层暖黄的光晕应声而碎，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时序来路不明，有着和溯光一模一样的脸，若仙门知晓溯光可能复活，必定引发动荡。
　　是他操之过急，思虑不周了。
　　谢秋寒垂眸，怀中人脸色苍白却依旧惹人垂涎，身体软绵绵却依旧让人牙痒痒，他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笑了一声。
　　“别装了。”
　　低沉的声音贴着时序的耳廓响起，带着看穿一切的冷意。
　　怀中的人依旧毫无动静，打算将昏迷一装到底。
　　“时序。”
　　时序被这声冰冷的呼唤激得微微一颤，这是第一次，谢秋寒如此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他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终于慢吞吞地掀起了眼皮，露出一双氤氲着迷茫与水汽的眼眸。
　　下一秒，谢秋寒便毫无留恋地松了手。
　　眼看时序又要跌落尘埃，苏明轩忙不迭地催动灵力。
　　在时序紧闭双眼之际，柔和的清风迅疾托出，减缓了他坠地的冲击。
　　时序就着那力道软软的跌坐在地，立刻换上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漂亮的眼睛迅速蓄满泪水，沾湿的琉璃珠子似的。
　　“你怎么才来？”他张口嗔怪，声音带着哭腔，眼尾更红了，像只不讲理却又惹人怜爱的小妖精。
　　苏明轩立刻跑过去，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蹲在地上哄人。他想用袖子帮人擦泪，左右手仓皇选了良久，才挑出相对干净的一角，极其小心、轻柔地抚上时序娇嫩的脸颊。
　　一边笨拙地擦泪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怪我出任务太久，没护好你。”
　　时瑜之一边躲闪他的动作，一边继续恃宠而骄地哽咽：“我差点死掉，呜呜呜……”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来了，现在没事了。”苏明轩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站在一旁的谢秋寒，彻底被这两人视作了——无物。
　　他宽大袖袍之下，骨节分明的手紧了又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一种说不清的嫉妒与愠怒，如同毒藤般缠绕而上。
　　他已经两百年未曾尝到这般滋味了。
　　时序原以为这般无视与作态便能逼走他。
　　未曾想谢秋寒似乎不为所动，反倒是他尴尬又羞耻……那原本白玉般的耳尖，竟势不可挡地红透了。
　　到底还要看我演这嚣张跋扈的小妖精多久？
　　“他说的可属实?”
　　谢秋寒终于发话，声音冷得像山间寒泉。
　　时序浑身一颤，停止了他的痛哭表演，闷闷地、极轻地点了下头。
　　苏明轩急忙接话，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与小序一同长大，上山前就已互许终身，私定了盟约。我刻苦修行是为了将来能……”
　　谢秋寒根本不想听二人缠绵悱恻的前尘往事，得到时序的承认后，他骤然转身，雪白的衣袂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晃眼的弧线。
　　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时序愣愣地看着他那抹孤高的背影——身姿挺拔如松，白衣胜雪不染尘埃，黑发如瀑流泻而下，仍然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仙风道骨的模样。
　　目送着那人身影即将彻底消失于视线，时序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正欲在苏明轩的搀扶下起身。
　　谢秋寒的身影却倏地顿住，并未回头，只是侧过脸，唇角扯出一个近乎恶劣的弧度。
　　“对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穿透夜色，传入二人耳朵里，“你的道侣，方才强吻了我。”
　　这话明明是说给苏明轩听，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似笑非笑地、牢牢锁在下方的时序身上。
　　看到时序那张精致面孔上瞬间出现的裂痕，看到他眼底无法掩饰的惊慌，谢秋寒才满意地勾起唇角，身影瞬间消散于原地，仿佛从未出现。
　　晾着他？试图让他难堪？
　　有仇有怨，他凌云剑尊，可是当场就报啊。
　　原本已经起身的时序，再一次腿脚无力，软绵绵的倒在苏明轩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