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遗忘》孟春旭

10、第十章

　　点开月度名单，云云如同往常一样，在私人终端上查看。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名单的某一处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
　　那是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名字。一个她曾利用暗网交易、假借“灰烬之狐”之手除掉的名字—— Amy。
　　那个本该死于海外、成为她与“灰烬之狐”交易筹码的女人，她的名字，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名单上！
　　下一秒，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云云的全身！
　　这不是重名。旁边的身份标识代码完全一致！ Amy没有死！ “灰烬之狐”欺骗了她！那个交易根本没有完成！
　　在第一时间，她打开私人加密终端（用于连接浮游者暗网），查看一条一天前因为特殊路由才终于送达的信息。信息来自“灰烬之狐”，只有简短的三个词：
　　“目标已清除。交易结束。”
　　谎言！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Amy还活着，并且再次出现在了名单上！
　　这意味着什么？第一，“灰烬之狐”可能失手了，但为了骗取云云完成他的任务，撒谎欺骗。第二，更可怕的是……这甚至可能是一个陷阱！“灰烬之狐”可能与管理局有某种勾结，或者它故意留下Amy，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用来揭穿云云？毕竟，云云完成了击杀张宸的任务，而“灰烬之狐”却未履行承诺，这个把柄太大了！
　　无论哪种可能，对云云而言都是致命的！Amy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直接关联到数月前那场完美的、无人察觉的暗杀。一旦管理局将来某天因为Amy而怀疑到“灰烬之狐”，并顺藤摸瓜查下去……云云的身份很可能暴露！

　　她必须立刻行动！她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了，如果杀不死Amy，死的就是她。

　　但这次，她不能再假手于人，更不能动用管理局的资源。她必须亲自前往海外，并且需要一段完全不受打扰、也无法被追踪的时间。
　　一个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几分钟后，郑磊的通讯器响起，里面传来云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力压抑却仍能听出的颤抖和崩溃边缘的绝望。
　　“郑队……我……我需要立刻请假……紧急事假……”她的声音哽咽着。
　　“云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郑磊从未听过她这样的状态，立刻紧张起来。
　　“我……我刚刚……在名单上……看到了……我小姨的名字……”云云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Amy……她是我在国外唯一的亲人了……地震后……我以为她早就……可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名单上？！她只是个普通人啊！”
　　完美的谎言。半真半假。
　　通讯器那头，郑磊沉默了。他能听到云云那边传来无法抑制的、低低的啜泣声。他知道云云在地震中失去了所有直系亲人，这个突然出现的、本以为早已罹难的远亲小姨，竟然出现在了死亡名单上……这种打击，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云云，你冷静点……这……这可能只是重名……”郑磊试图安慰，但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名单的准确性是经过反复核实的。
　　“不……代码……身份代码都对得上……”云云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要去见她……我必须去……在她……在她被……之前……我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话语逻辑因为“悲痛”而显得有些混乱，但意思明确：她要立刻出国去见即将被猎杀的亲人最后一面。
　　“这太危险了！你现在出去，而且目标是你的亲人，这不符合规定！你的情绪也不稳定！”郑磊立刻反对。
　　“规定？！”云云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积压了太久痛苦的爆发，“规定能让我妹妹活过来吗？！规定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最后一个亲人会变成猎杀目标吗？！我不管什么规定！我必须去！如果你们不批准，我就擅自离队！就算死在外面，我也要死个明白！”
　　这是郑磊从未见过的、彻底情绪失控的云云。他毫不怀疑，如果拒绝，这个在地震和一次次任务中早已伤痕累累的女孩，真的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长时间的沉默。郑磊能听到云云压抑不住的哭声。他想起她失去晴晴时的样子，想起她每次任务都冲在前面，想起她肩头的伤疤和那枚英勇勋章……他心软了，也心疼了。
　　最终，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好吧。云云，我……我尽量帮你申请特殊事假。但你必须答应我，保持联系，绝对不要试图做任何傻事！一旦确认情况，立刻返回！这不是命令，是请求！”
　　“……谢谢……郑队……”云云的声音微弱下去，充满了疲惫和感激。
　　流程比想象得快。管理局高层或许对这位“功臣”的突然崩溃也有些措手不及，或许觉得让她暂时离开这个压力环境也好，或许认为一个情绪不稳的辅助人员留在队里也是隐患……最终，特批了一次短期、带条件的紧急事假：要求她定期报告位置，不得介入任何当地浮游者/异能者事务，一旦期限到了或目标被清除，必须立刻返回。
　　云云“感激涕零”地接受了所有条件。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小姨”具体在哪座城市。她只是拿着最快的机票，在所有队友同情、担忧、又有些复杂的目光中，匆匆离开了第七号前哨基地，离开了异能者管理局的视线范围。
　　飞机起飞，冲上云霄。
　　舷窗外，大地逐渐变小。机舱内，云云脸上那崩溃、悲痛、绝望的表情一点点褪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凛冽的杀意和一丝被欺骗的怒火。
　　Amy必须死。而且必须由她亲手了结，确保万无一失。
　　“灰烬之狐”……无论你在玩什么把戏，你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
　　这不是一次探亲，这是一次清理门户的狩猎。
　　而这一次，猎人终于暂时挣脱了锁链，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属于她的黑暗战场。
　　离开，是为了更完美地隐藏。也是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