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打工的第450年》君为客

6、长寿之人（四）

　　在殷黎他们的视角里，铜币小人周身萦绕着莹白光芒迈着小碎步悄悄向稽户所靠近，而门口的守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殷黎见铜币小人顺利地从正门进去了稽户所，便不再关注它，对其他三人介绍道，其实主要是对望舒：“通感小人，作用刚刚已经介绍过来，顾名思义，施术者能够见其所见，闻其所闻。它通常是由施术者的心系之物所化，‘小钱’就是我的通感小人。此外，它还不会被凡人看见，所以我之前来人间经常用它去打探消息。”

　　芷君在一旁补充：“但这功能说鸡肋也挺鸡肋的，但凡对方修习点什么仙啊魔啊的，哪怕只是刚入门，也是能正常看到通感小人的。不过要是想凭气息察觉那还是比较难的。”
　　殷黎状似不经意瞥了白暮一眼，接话道：“对，所以小钱进去后还是要小心躲着点。”

　　“心系之物？”望舒听完后点了点头，一幅学到了且对这神奇的术法充满好奇心的样子，并下定决心，“我看馆长刚刚是拿铜钱变的通感小人，原来馆长的心系之物是钱么。那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帮馆长打理拾久馆，让馆内账目井井有条。”

　　殷黎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冲过去给望舒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呜呜呜小望舒有你真好。对对对，本馆长此生就爱两样东西，那就是钱和美人，小望舒你可要记住了呀。”说完还冲望舒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白暮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一勾，掩藏在袖中的手不自主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铜币，接着便直勾勾地盯着殷黎，那一双桃花眼像是要望进人的心里：“那殷姑娘看白某可算得上美人，可担得起殷姑娘的喜爱？”

　　那双桃花眼望着人时眼波流转，左眼眼角还有一颗淡淡的粉色的痣，像是有摄人的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溺在那一汪春水里。

　　殷黎心中暗道“祸水”，不自在地掩面咳了一声，避重就轻道：“白公子这相貌，自是顶顶好的。在我生平所见过的男子中绝对排得上前十。”

　　白暮见殷黎目光闪躲，耳根渐渐由白转粉，心里觉得有趣，却也不忍再“欺负”下去，自行转了话题，提醒道：“殷姑娘的‘小钱’进去也有一会儿了，方才不是说要让我们听里面在说些什么吗。”

　　“啊，是。”殷黎本以为对方会胡搅蛮缠，这么快就被放过属实是在意料之外，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好歹是“活了”四百六十多年的人了，四舍五入也就是有五百岁了，在心理素质这方面自是没话说，至少殷馆长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一切有可能发展成令自己陷入尴尬的念头，都会被她在刚见着苗头的时候狠狠掐断。

　　再睁眼时，殷黎的眼瞳已经变成了暗紫色，直愣愣地望向前方，但却没有落在实处，像是穿过虚无望向了另一个时空。
　　殷黎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一旁，想要喊望舒她们过来牵着自己的手。旋即又想起来还有白暮这个身份尴尬的男子在场，便收回了手，眼瞳也渐渐地变回了浅褐色，有了神采。殷黎在空中这么虚虚一握，再摊开手时，只见掌心安安静静地躺着五枚铜钱。她随意地掂量了一下这些铜钱，便是向前甩出。
　　见她样子像是没有怎么用力，但那五枚铜钱去势甚猛，直直向前飞去，还带出了浅金色的虚影。接着这些铜钱像是突然撞到了一面墙均匀地向四周散开，仿若烟花绽放。

　　不知是不是错觉，望舒总觉得刚刚殷黎的眼睛也有浅金色的流光闪过。可能是铜钱带出的光映进去了吧，望舒心想。
　　再抬头时，只见那五枚铜钱之间已经框出了一面半透明的光幕。殷黎正在凭意念调动那五枚铜钱，以此来调整光幕的大小和位置。

　　望舒好奇地碰了碰光幕，没有什么感觉，便胆子大了起来，将整个手掌都从中穿了过去：“好神奇，这光幕之间像是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有一股很温柔的力量在包裹着我。”

　　芷君跟了殷黎这么久以前第一次见时也摸过这光幕，头一次听到这种形容，便也把手穿过了光幕，困惑道：“就是什么都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感受到哎。”
　　“那可能，是我看见这个光就觉得温暖，然后感受错了吧。”

　　白暮状似合群般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光幕，缩回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离他最近的铜币，手指微蜷，自言自语般喟叹了一声：“阿黎……”
　　只不过声音很轻，并没有任何人听见。

　　错觉吗？
　　殷黎若有所思地盯着白暮。

　　很快光幕中有声音传了出来——“孙管家”，接着光幕中也渐渐浮现出画面——正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摊着白纸，旁边架着狼毫笔。这间屋里可以看到五颗脑袋，一个坐着，四个站着。坐着的稍年长些，应该就是那个孙管家。站着的四个则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小厮，那个小孙也在其中。刚刚那句“孙管家”就是这四人喊的。
　　看样子，小钱是从屋顶的瓦片间挤了进去，趴在梁上看。

　　孙管家“嗯”了一声，拿起狼毫笔：“你们开始吧。”
　　"东市无异样，一切正常。"最先开口的是站在最右边的小厮，虽然只能看见头顶，但凭声音和内容来看应该是小孙。

　　接着是他左手边的那人：“西市也无异样，只不过成衣铺的叶老板的夫人今天没见到。”
　　孙管家笔尖一顿，沉吟道：“叶家吗……没事，过几天去他那成衣铺给城主购置几套新衣裳。”

　　接下来两人也都说“无异样，一切正常”。

　　孙管家将笔搁下，刚打算让这四人散了。
　　小孙上前一步：“孙管家，不过码头和郊外那些人家还没去看过。”
　　听到对方提及码头和郊外那些人，孙管家的眼中似有一丝怜悯：“那些啊，都是维持生计都困难的人，应当也是无异样的。没事，过几天城主会去安抚一下他们的。”

　　“小钱，你把纸上的字放大一下。”殷黎突然出声。
　　“咕咕（好的，小主人）。”
　　整个画面歪了一下，应该是小钱歪了一下头。摆正后画面里白纸上的字就已经被放大，处于画面正中间清晰可见——“崇安二十三年十月十九，一切正常。附：西市成衣铺叶氏需进一步确定”。

　　“哇，小钱你好棒啊。”望舒手透过光幕像是拍了拍小钱的头，整个光幕都跟着轻微晃动了起来。
　　显而易见，小钱受到夸奖在摇头晃脑。

　　殷黎笑骂：“德行！”
　　芷君淡淡开口：“毕竟随主人。”

　　殷黎霎时瞪大了双眼，深吸一口气，捂住心口，一脸受伤样：“小鸦鸦，你怎可如此编排你的馆长呢，真令人寒心呐，天理何在！”
　　芷君：……

　　望舒抬起袖子半掩面，遮掉嘴角扬起的笑意，“馆长，小钱这是怎么做到的？小钱是会飞吗，就……飘在半空这样？”说着还比划了一下鸟类挥翅的样子。
　　“唔，那不是。”殷黎眼角一弯，用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小钱的眼睛是可以调节的，是一团韧性很强的光球。正常情况下它就是中间厚四周薄的，小钱可以通过改变中间的厚度来实现放大和缩小。”

　　见望舒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殷黎留下一句“你要是感兴趣，回去后可以试试”，就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那几行字上。
　　崇安二十三年啊……一幅画面一瞬间充斥在殷黎的脑海中，满床的血污，挣扎而苍白的布满皱纹的手指，殿外有数万人在向这逼近。
　　令人兴奋。

　　芷君："这不就是他们刚刚说的话的摘录吗，有什么特别的，需要看这么细。"
　　殷黎压下心头思绪，眨了眨眼：“没什么。小钱，墙角听完了，你可以回来了，记得小心点哦。”
　　“咕，咕（放心，小主人）。”

　　“墙角确实是听完了，现在不如就由殷姑娘给我们几个解答一下。”白暮又摆弄起了他那破扇子，笑意盈盈地盯着殷黎，那颗痣也好像更红了。
　　这家伙，其实是狐狸精变的吧，盯什么盯，谁教他这样看人的。还有这颗破痣！瞎变红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骂得太狠，殷黎一时间呼吸有点滞缓。

　　“对啊馆长，这全程他们一直提到‘异样’‘正常’啊，又没有说明白。他们到底在视察些什么，什么样才算异常。”
　　芷君：“这似乎跟女人有关，还是那种已经成家了的。而且，好像跟钱有关，刚刚那个管家提到‘都是维持生计都困难的人，应当也是无异样的’。再结合一下这里的名字，稽户所……”

　　“聪明。”殷黎抛给芷君一个赞许的眼神，“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客栈时，那个小孙一开始并不让店家接过粮食，等到人家媳妇从里面出来了才放手。而且，他还盯着店家媳妇的肚子看了一会，他当时应该是在看对方有无身孕。”

　　芷君快速接道：“所以刚刚去西市的那个人才会特地的提到没有见着成衣铺的女主人。”

　　“对。想来应当是这城中人都变得‘长寿’，又死不掉，但城中资源实在有限，城主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控制新诞生的人口。这里的记录城中妇女是否有孕应该只是第一步，后续应该还有相应的措施，比如有新生儿诞生的人家需要上缴一定数目的金额这样。”

　　“所以维持生计都困难的人‘应当是无异样’的，自己都活不起了，那还有钱生小孩。”

　　望舒也恍然道：“难怪刚刚街上都没有见着什么孩童，馆长也逛了这么久也买不到那些小玩意！”

　　殷黎心里汗颜：倒也不至于特地提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