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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杂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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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新来的转校生是个alpha。”男生扭头对后桌说。
与斯文白净戴眼镜的外表不同,后桌鼻孔发出重重一声嗤气:“不都传开了?杂种。”
杂种就是私生子,其他人笑起来。
“听说是个A+级。”说话的人顿了顿,补充:“不是S。”
“联邦早就颁布了法律,信息素被全面禁止,你等级歧视的封建思想还没过去?”
“现在信息素淡得只有携带DNA的血液里才能闻得到了。”一人幽幽说。
被反驳的人悻悻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污蔑我。”
旁边飘来一句:
“学习呢?”
“你家学习不好也罚跪祠堂抄家规?”
男孩啧了一声,将手中的A4丢他桌上,明眼人都不用仔细看,粗乱嘈杂的线条明显在勾勒轮廓,肯定不是笔记。
听到“祠堂”二字,众人哄笑。
他们就是暴发户,哪来的什么祠堂宗庙家规。
“基因进化都多少年了,还提前纪元的事,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在教室嘈杂的叽叽喳喳和老师时有时无的讲课声中,从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的男生慢慢皱起眉。
手上的笔重重一放。
声音不大,在化妆玩牌吃零食的班级里就像一滴米粒丢进水杯,几不可闻。
偏偏这一片的嘈杂就静了。除了两个人。
但这两个人都没有再大声说话,小眼镜把丢出去的A4纸捡回来重新铺开,也没有发出刺耳的翻折和破空声。
调侃他学习的人坐正身子,眼势凌厉而薄,相较于这个年纪男孩的小麦肤色,皮肤略白,表情由内而外透着恹色,声音懒洋洋:“阿空知道那杂种要来这个班?”
被叫阿空的人抬起眼皮,“你失忆了?”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眼神勾出调笑的意味来:“当然没有。‘陆’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听懂谐音梗的只有小眼镜,想憋笑没憋住:
“何昶希,头一次觉得你这么有文采。”
“谢邀,不学不考不搞事业,纯啃老。”
虽然听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但这句让其他人笑翻了。
他口中的姓陆的男生缓缓转了转眼珠:“没有我,你以为那些人就能讨便宜?”
何昶希:“哼,山沟出来的一只野鸡,敢来我就拔光他的毛。”
陆朝空不置可否。据他所知,那天之后陈森已经半个月没来上学了。
那些所谓的‘社会人’小混混更是销声匿迹,陈森还找何昶希要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医药费。
何昶希痛快给了,还说替陆朝空给他们赔罪。
“要不是你去了,现在进医院的就是那个小杂种。”他恨道。
陆朝空看了他一眼,复杂、疑惑、夹杂着一丝丝不解,何昶希不禁问:“怎么了?”
“没什么。”
垂下眸思索,他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天他只是站在巷子口看了两眼,陈森也看到他了。拖着一个学生,很眼熟,在学校湖边他们动了手,吵得他心烦。
没想到还打算拖到校外再揍一顿。
陈森这么做只会是受了何昶希的授意,他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清楚恩怨,但在他们进巷子前叫住了陈森。
“下手轻点。”
然后就走了。从头到尾没有插手。
他的本意是不要把人打残或打死了。
然而不久就从何昶希口中得知了陈森他们进医院的事。
微微讶异。再后来才知道,那人就是宋家的私生子。
他百分之百确定陈森没告诉他真相。
以何昶希的脾气知道自己花钱找了人,没把那小私生子打进医院自己人却进了医院,陈森以后都不用跟着他混了。
其他人一头雾水,一人按捺不住,问:“什么意思?朝空见过那个alpha?”
陆朝空懒得回答。
其他人来了精神,七嘴八舌起来:
“怎么回事啊?”
“就是,宋家那个小杂种怎么会见过朝空?不会是故意想套近乎吧?”
“哼,想找靠山,昶希肯定已经教训过他,让他知道不是找到靠山而是踢到铁板了。”
戴眼镜的男生不紧不慢摘下眼镜,笑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一阵讥讽嘲笑的声音响起。
陆朝空的目光却穿越重重人群和说话声定在一处。
何昶希神色陡然转阴,嘴里吐出几个字:“命真硬。”
小眼镜扭过头去,表情讶然中夹杂了一丝玩味。
门口站着一个人,白衬衣,黑长裤,衬衣左心口是弘德中学的校徽,校服外套松垮搭在肩上,头发凌乱像刚睡醒,身子懒懒散散没站正。身后紧跟的是班主任。
“陈森他们都进医院了,他居然看上去没什么事。”
小眼镜不仅没有给好兄弟打抱不平,反倒对小杂种赞赏有加。
何昶希看了他一眼,“欧淼。”
被直呼大名的小眼镜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阴郁,笑笑,嘴上不忘拱火:
“昶希,你整人的水平下降到让我怀疑你金盆洗手改邪从良了。”
众人附和,只有陆朝空神色平静。
他那天叮嘱陈森不要闹出人命,却小看了这个私生子。
哄笑声中何昶希只死死盯着那小杂种。陆朝空一看他神情就知道憋着火。
果不其然,等班主任介绍完那小私生子下来,走到陆朝空旁边的时候,何昶希猛地发难,将他的课桌掀起来故意狠狠砸向他小腿。
众人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惊讶他居然能搬得动课桌砸过去。
所有人都以为小杂种要血溅当场时,一只手臂稳稳接住了即将落在小腿骨上的桌子尖。
刚才离远了欧淼没看清,现在赶紧摸了眼镜戴上。
小杂种的五官单拎出来不算出挑,小麦色皮肤,单眼皮,鼻梁倒是比一般人挺拔。
光看胳膊略微鼓起的肌肉就知道不太符合当下白幼瘦审美,却是颇具男人味的长相。浓颜,锐利的眉眼,嘴唇颜色浅淡,正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桌子被小杂种拎起砸过来但来不及阻止时,陆朝空从一边闪电般地伸出手。
不知道捏在小杂种哪根麻筋上,肌肉强劲有力的胳膊瞬间瘫软下来。
砰!铁制米白的桌子砸在地上发出惊人的碰撞声,不敢想这要是真砸在人身上或者腿骨上会不会残疾。
宋居然才注意到窗帘边,这个即将成为他同桌的人的长相。
一般来说,这种长相很难让人略过去,但不巧他昨天通宵打电动现在脑子还没太清醒。
不过只看一眼他就愣住了。
他见过这个人。
报道那天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溜到校园湖边抽烟,被几个小喽啰堵住,他没怎么还手。
这人就站在湖边的小亭子里打电话,扔了块石头子到湖里,那些人就没再对他动手。
然后他就被拖去了校外。
在巷子口,这人打完电话出来脚步匆匆,见到他们,跟领头的那人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就抬脚离开。
进巷子之后他明显能感觉出来,落在身上的拳脚虽没轻多少,但不像在学校里下死手,反而避开了要害。
应该跟眼前这人有关系。
“想打架?”他淡淡说。
宋居然揉了揉发麻的手臂,把桌子从地上掀起来,摆正,站在他身旁的空位边,“不想。”
陆朝空缓慢又不失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湿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了刚才碰过他的手。
细致干净,擦完甚至叠好了放在一旁:“你很会打架。”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是说那天的事。
但他不是走了吗?
何昶希很少有这样被当场下面子的时候,眼神如恶鬼:“杂种。”
宋居然神色一冷,骂了回去:“婊子。”
欧淼和其他人的目光瞳孔地震,除了陆朝空。
眉目俊秀,眼尾上挑,留的还是半长发的狼尾,打耳钉,再加上本身就白,长相阴柔是何昶希的标志性形容。
上一个说他长得跟女人一样漂亮的当场被他抡起酒瓶开了瓢,现在还在医院半身不遂。
何昶希暴起揪住宋居然衣领,欧淼和其他人立刻起来拉住他胳膊护在前面:“别,昶希你身体不好,跟一个小杂种较什么劲。”
何昶希平生最讨厌别人拿他弱不禁风的身体说事,但因为是欧淼,他没有动怒。
手上一痛,他脸瞬间白了几分,冷汗都下来了,这副情状把欧淼几人都吓得不轻:
“小杂种你松手,松手!”
“他妈的这手怎么跟铁打似的。”
好几只手伸过来试图掰开他铁钳似的胳膊,但对养尊处优的少爷们来说显然是徒劳。
反被宋居然一手抓了两个不同的人手腕扭着,疼得叫起来:“你个杂种哎疼疼疼!疼死老子了,快给我放开!”“我草了!”
力道不仅没松还加大了,除了何昶希,还有被握住的两个人疼得额头汗都冒出来了。
何昶希啐了口唾沫在他脸上,“老子早晚拿钳子把你手指甲一根一根拔掉!”
宋居然握着何昶希揪领子的手收紧,欧淼的一根小指头也被他握进去,嗷嗷叫小杂种。
所有人都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谁再小杂种小杂种的叫我,我见一次打一次,给他鼻子脸都打出血,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小杂种冰冷凶狠的眼神着实镇住他们一会儿,长这么大没几个人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男生眼尾上挑无端透出几分凉薄,讥讽:“拔我指甲?凭你兔儿爷似的身板也配?”
众人呼吸一窒,他居然敢这么说。
何昶希目光顿时像毒蛇吐信子一样,宋居然丝毫不惧:“再吐一口唾沫,我一定把你的牙都敲碎了喂狗。”
欧淼是第一次见挑衅何昶希把他气成这样的人,忙伸手捂住他要啐唾沫的嘴,拦住他扑过去的身子,死死拽住他的两只胳膊,何昶希腿蹬起来真跟兔子似的。
混乱中腿脚乱蹬他挨了他好几脚,气得欧淼骂:“妈的你能不能看清楚再踹!”
小杂种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不像被人收拾过。欧淼不禁怀疑陈森他们究竟是教训了人家还是被人家教训了。
宋居然松手,皱眉拍了拍衣服上的脚印和灰尘。
一伙人把他们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班里的其他人,任课老师和班主任讲话的讲话,备课的备课,顶多悄摸看几眼,再没其他反应。
何昶希的确是气得狠了,被人扶着大口地呼吸、换气,欧淼和几个平常玩的好的少爷忙把人架着离开,方向是学校医务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刺啦,身旁的椅子拉开,陆朝空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宋居然,缓缓抬眼:“换地儿坐。”
谁不知道陆朝空有洁癖,不跟任何人做同桌。
椅子在力道博弈中发出微微颤音,其他人面面相觑。
讲台上新面孔的班主任在讲班级规定,不用说,上一个又气走了,这个显然不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在私立,有钱是大爷,更何况陆家不仅有钱而且有权。
宋居然做了个让所有人瞠目的举动——主动撤了力道,搬走桌子和椅子,只留下一个空旷的右边给陆朝空。
陆朝空上扬半个度的嘴角慢慢抿直。
看戏的少爷们目睹了今天这个小私生子带来的第二次震撼,同时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望着陆朝空,观察他的反应,却见他突然站起身,慢慢走到那小私生子桌前。
低头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小私生子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而陆朝空伸出手极具侮辱性地拍了拍他的脸,其他人瞬间脸色变了,有了何昶希的前车之鉴,几乎没人不认为他会动手。
两股战战,都准备在小杂种出手的瞬间冲上去好借此增进与陆少的关系。
谁知小私生子只是握紧了拳头,看上去咬牙切齿,却没把陆朝空怎么样。
陆朝空露出一个极具挑衅的笑容,拿出一块消毒的酒精湿巾当面擦了擦拍过他脸的手,扔了。
然后离开教室。
宋居然目光落在地面的湿巾上,包装上的荆棘刺如同刚才的几句话狠狠扎在他心上。
“知道那天我接到的电话是什么吗?”
“林婉枝在跟人开房被抓,好巧不巧是我父亲视察下榻的酒店。”一声讥讽的轻笑在头顶响起,小私生子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剑。
陆朝空满意地笑了下,拍拍他的脸颊:“看了视频我很好奇,这样一个形骸放浪的女人是怎么生出你这么骨头硬的儿子?”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宋居然的指甲狠狠扎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