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8章 ...
-
“啊……啊?”
林景崇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反应过来。
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的不止林景崇,时涢被秦惕拽着往建筑内的一个拐角走,一口气还没顺上来。
眼看着套近乎的对象被人拉走,再加上秦惕算不上和善的眼神,林景崇莫名有点心虚,却还是壮着胆子磕磕巴巴开口:
“那个刚……刚子哥,你们去哪?”
秦惕头也不回:“厕所,我一个人去害怕。”
林景崇嘴角抽搐:那你们俩兄弟感情还挺好。
荒废建筑的空气总是混杂着灰尘,植物烂在土里,腐烂又潮湿的气味存在感极强,因为发烧出的一层薄汗让时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时涢眼尖,在那片被拆空的房间内率先看到一具白骨。
那是已经完全失去价值的“土壤”,周围已经没有玫瑰虫缠绕,只有暗灰手骨缝里隐约露出新芽,不知道是真的植物还是玫瑰虫榨干最后一点营养的产物。
秦惕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看着时涢,开门见山:“你原本是什么打算?”
如果没有天空城研究所走廊那场荒谬的交锋,时涢看起来真的很容易被骗,秦惕甚至不会对这样的人有多少防备之心。
他清楚的知道,时涢这副温良外表下时不时就会冒出点惊世骇俗的抉断,但人类基地里像林景崇那样专挑这一挂软柿子下手的人比比皆是,更别说地下城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资源,是这个时代用来衡量个人价值的刻度尺。
不管这个资源是来自那个人本身还是他身边能带来的东西。
抛开目的不谈,以时涢的性格,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一个被指控“谋杀罪”的危险人物同行,然后零负担离开那个完美的温室。
至少时涢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好日子过多了,闲的蛋疼想提升人生难度的人。
时涢完全不意外秦惕会主动问他,话到这个程度也不打算遮掩:“卡德加在第三地下城的居所没有被回收,他给我转让了居住资格。”
剩下的不用说也明白,各大地下城由设施完备的地下交通枢纽连接,基地之间的来往比地表方便的多。
“用的你名字?”秦惕刚问完就有点后悔,拿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是真名。
“当然是假名啊。”时涢挑眉,因为发烧眼眶酸涩,但清晰捕捉到秦惕的促狭,顺口补了一个称呼:“刚、子、哥。”
眼看着秦惕就要发作,时涢抢先打断他:“我姐对你有什么恩惠,都在你带我离开希尔塔研究所那一刻算清了,你不用把我当成什么特殊任务来看待。”
姐姐能在最后时刻把自己交给秦惕,定然知道不少关于那起违背规则匆匆了结的“谋杀案”内情。
那么高的保密级别,绝对没有表象这么简单,被特遣队除名的秦惕离开天空城第一件事,一定会想方设法为自己翻案。
这与时涢要做的事情毫不相干,更不想卷入地表复杂的隐藏规则里,他对秦惕更多的是那张脸带给他的熟悉感。
太像周锦绥了。
就因为这一点,和秦惕接触的未知风险又上升了一个层面,再加上自己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身份,没有牵扯才能最大程度规避风险。
“你能这么想最好。”秦惕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实打实松了口气,对时涢“清算”的说法没有完全同意:“但是我跟你的标准不太一样,只有你安全进入地下城,在我这里才叫‘算清’,剩下的就是你的私事了。”
时涢看着他,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但心里在秦惕身上贴了一个“责任心过于泛滥”的标签。
“接下来我们得和外面那几个人一起走,快的话四天不到就能看到地下城入口。”秦惕把那半瓶矿泉水还给时涢,提醒道:“那个退烧药不见得有效,多喝点水,衣服裹紧一点别着凉了,幸运的话下一个补给站应该有新的物资。”
时涢接过来捏在手里,那个叫陆温许的小女孩从探头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看他,如果非要说,那双眼睛里,透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审视”感。
按理说这种情绪不该放在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身上,可除了“审视”,时涢也找不到形容词。
思索间,秦惕已经转身走出去几步,察觉到时涢没跟上来,回过头发现时涢不知在发什么呆。
张嘴要说的话堵了一下,秦惕忽而想起外面还有一个“麻烦”,让时涢跟上的话在嘴皮子溜达一圈又转回肚子里:“小心那个林景崇,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时涢缓慢眨了一下眼,回神表示知道。
“还有。”秦惕看着走过来的时涢,问道:“你刚才跟林景崇说的名字叫……什么牙?我离太远了没听清。”
走到他身边,时涢放缓脚步,些许苍白的唇拉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侧身继续走到秦惕前面:“你是我哥,怎么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他特意加重“我哥”这两个字,狡黠中又带着被占便宜的轻微恼意。
秦惕看着时涢转过拐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脸色不自觉沉下一分。
时涢可不是什么……值得深度交付的对象。
他的胆识和天空城格格不入,气质又与地表绝大多数幸存者区分开,两种矛盾特质在他身上达到一种奇异的平衡,让这个两边都不被完全接纳的人能轻松在现下环境里立稳脚跟。
他突然想到辛不言帮艾瑞塞尔传的话。
“艾瑞塞尔博士提到一个人,叫时涢,她想让你把他带下地表。”辛不言冒夜伪装成警员给秦惕送深渊密钥时,提过一嘴这个名字,“不是交易条件,我没表态,只说看你心情。”
辛不言和艾瑞塞尔的“交易”说白了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威胁式掠夺,秦惕“谋杀案”庭审在即,他没有太多时间和艾瑞塞尔那个自大狂周旋。
像艾瑞塞尔这样惜命的人,被枪指着脑袋都要提出这个条件,足以证明那个叫时涢的人于研究所而言是什么地位。
只是秦惕不觉得,他对时涢的第一印象只有“麻烦”。
“秦惕,你闻到什么气味了吗?”
昨晚在越野车里,时涢突兀的提问依然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就和时涢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
他肯定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了。
再者,那个气味只有像时涢那样土生土长的天空城居民能闻到。
无论哪个角度,都不是好兆头。
陆静看起来并不怎么和善,只有林景崇叽叽喳喳一直在吵,嘴里塞着晚餐也不安分,陆静无可奈何让他闭嘴他反而更来劲,陆温许安静坐在时涢原先坐的位置吃饼干,见人过来,小心翼翼观察着他,却不是一开始那种奇怪的眼神。
时涢对着小女孩笑了一下,坐在她身边,仿佛随口一问:“你妹妹怎么一直在看我?”
闻言陆静也跟着看了一眼妹妹,眼尾上翘的狐狸眼眯了一下,说的话分不清有多少真心实意:“她比较喜欢好看的人。”
她说完,将眼神落在慢几步出来的秦惕身上:“你跟你哥怎么去这么久?”
一时间时涢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你哥”,他顿了一秒,张口就来:“他尿频,我懒得等他。”
陆静:?
秦惕明显听到这句话,脸色不怎么好看。
还好他只是慢几步出来,要是慢几分钟不知道得被时涢编排成什么样。
“我有点好奇。”陆静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流转,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秦惕脸上,漫不经心问:“刚子哥,你跟俞涯是亲兄弟吗?你俩的名字怎么差异这么大?”
秦惕绷着脸,咬着后槽牙看时涢,后者佯装低头,嘴角快撇到下巴,憋笑憋得旁边的陆温许都笑了一下。
早知道他也取个好听点的名字了。
“不是亲兄弟。”
听秦惕这么说,林景崇神色怪异几分,镜片后的目光在时涢和秦惕身上转了一圈。
“我是我妈糙养的。”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开始胡扯:“感染爆发初期和我爸分开了,等我跟我妈从沦陷区杀回人类基地,到家就发现我爸不知道哪领了一个孩子,我俩稀里糊涂成异父异母亲兄弟了。”
林景崇和陆静齐齐看向时涢,时涢接过秦惕的话头继续编:“对,我们之前在第二人类基地最外围的缓冲区,外围居所彻底沦陷后在希尔塔研究所找了点事情干。”
“希尔塔研究所?那不是挺好的。”林景崇皮笑肉不笑,“怎么想着千里迢迢去地下城了?”
“研究所哪里好了?”时涢反问他,“我和我哥没什么经验,也不是正规招进去的,只能干点搬运玫瑰虫样本的脏活累活。”
他示意林景崇和陆静去看秦惕白大褂上的脏污。
——这是在绿化带滚了半圈沾上的。
秦惕有点意外。
不过这点意外很快就在时涢的说辞里被磨灭。
“可你看起来……”陆静故意停顿,意有所指,“不太像经常干搬运活的样子。”
时涢面不改色回答她:“我念过点书,混了个助理。”
所以我“哥”就是个只知道用蛮力的草包。
陆静对此不予置评,林景崇悄悄打量秦惕,对他又多了点忌惮。
秦惕无可奈何,扯出一个难看的假笑,恨不得穿回几分钟前认时涢当“哥”。
补给站外的万顷玫瑰丛深入血壤,穿透力极强的荆棘藤像饥饿脱力的蛇缓慢扭动“身躯”,从腐肉中钻出的部分接近深黑,左右摆动在废墟和“土壤”间移动,像在巡视领地,又像在伺机等待下一个猎物靠近。
玫瑰虫在日暮时便会“枯败”,凋谢成拧动的荆棘死死缠绕住扎根的“养料”,暂时失去活性,不再是日照下守株待兔的模样。
夜晚,是在地表外出活动的最佳时间段。
哪怕遍布同类腐烂尸骸。
但这是地表最安全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