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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揭隐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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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时分,夜色骤降。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接近祠堂西跨院。
洒扫杂役扒着门框往内一瞧。
桌面地下碗碎菜洒,一片狼藉,而两个仙人全都趴伏桌上,毫无知觉,那只可怕的狮子也昏迷着,趴在二人脚边。
计划成功了,杂役心头一喜,朝门外打了一个手势。
祠堂门口刹那间涌现十数个壮汉,而领头那位,正是将才盛情邀请襄湘二人来祠堂小憩的镇长。
杂役率先入内,他伸手推了推男仙人,又用脚踹了踹地上的灵兽狮子,都没反应,这才对步入的镇长复命,“镇长,他二人已经被毒翻了。”
镇长嗯了一声,朝后挥手,安排道:“行了,把这二人捆住吧,再将这十名少年一同送去山洞,给山怪大人谢罪。”
门内几人听命上前捆缚,而门外天井处,五名孔武有力的大汗一手各拎着一少年,这些人祭口中皆是堵着白布,有的垂头认命,有的涕泗横流,有的在用力挣扎……
而阿卿是这里面挣扎得最为厉害的。
适才仙人被请离了香蜡铺子后不久,几名壮汉便将香蜡铺子团团围住,抓了自己,扬言要将他们这些人祭和这两修士一并返还给山怪。
她口中的白布恰时松脱,索性破口大骂,“镇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
一声巴掌清脆一响,蓦地扇去她的脸颊,镇长一边呵斥道:“余阿卿,你虽是收养的,到底也是吃的寒林镇的饭,饮的寒林镇的水,既为余姓,当要尽心出力!”他说话掷地有声:
“十年来,无数修士来往,声称要帮我们解决掉那群魔物,可最后呢?下场凄惨、自身难保。哼,就连寒林寺的佛修都避祸不见,这两个黄毛小娃娃,能有什么能耐?”
他俯身捡拾白布,重新将阿卿的嘴堵上,踱着步子,目光一一略过这十名人祭,劝道:“我们这镇子里住的都是默人,没有法术傍身。你们想一想自己的爷奶爹娘、兄弟姐妹,他们都在生活在寒林镇上,你们是逃了,可山怪一旦发怒,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咱们寒林镇!到时候镇子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你们就安心了?!”
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朝着跨院门外的族人喊道:“得罪了山怪大人,我们镇子真的完了呀!”
余氏族人听此一言,纷纷回应,支援的浪潮如山呼海啸般淹没整个祠堂。
有人祭少年看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在其间默默垂泪点头,笃定自己要死,浑身力气皆无,一下瘫软在地,晕厥了。
镇长也不再多说废话。
他抬了抬手,“算了,将这修士和十名人祭一并送回给山怪大人吧。”
手下听命,正要提起那昏迷的小兽时。
不料那小兽翻身一起,捆着麻绳铮得一声碎成数段。
它一声狮吼,“好啊!你们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狮童知了真相,怒气冲冲,大喝间,身子猝然迎风见长,脊骨撑断了梁柱,四肢胀裂了门窗,房内的人见状,无不尖叫着往屋外逃去。
一道麻绳,于修士又有何碍,襄湘和水谦亦是挣脱开来。
水谦静静地立着,脸上褪去常有的温润之意,淡漠地看着狮童动作。
襄湘问道:“如果不拦着狮童,它会怎样?”
“将这群人撕碎了皮肉,生啖下去。”他看向屋内狼狈逃窜的余氏族人,心中鄙夷,天下愚夫何其之多,这等愚人不知好歹且冥顽不灵,活该被魔修盯上。
“真是可悲……”看到横梁倒下,镇长抱头鼠窜,不少人被压,腿骨折断,咿呀救命,她叹了一口气,“又可怜。”
听着这话,倒是怜悯多于怒气,水谦低头看去她,“他们如此行事,你就不生气?”
“气呐,怎么不气。我们前来帮他们除恶,却反遭暗算。搁谁身上不生气?”
“那你口中的‘可怜’又是何意?”
“转念又一想,万事讲究因果,追根究底,到底是那山怪生的事。若是没有那魔物,他们日子平静,生活和乐,哪里又会去想这些暗藏杀心的腌臜事。你说是吧?”
襄湘言笑晏晏,看向他。
他目光往下一低,便撞上她的眼,清透自然,只觉心兀地一跳,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得对。”
“万般皆是命,哪里由得了人。所以,该真正去计较的是那群害人的魔物。而我们追查不管山修士死亡,一路来到寒林镇,不也正是为此?”
她轻言细语间,竟化解了他三分戾气,他点了点头,
“他们遇见了我们,也算是走运。”
不远处,狮童一个肉垫便将镇长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就在尖牙朝他而去时,水谦一个声音喊住它。
襄湘走到镇长跟前,蹲了下来,问道:“镇长,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狮童肉垫挤压之下,镇长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他看了一眼脖颈旁边的利爪,“我有说不的资格吗?”原本气焰嚣张,这下不得不低声下气商量。
襄湘笑了笑,“镇长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交易便好谈了。”她接着道:
“我观你一心图谋族人存亡,到底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和我道友听命前来这里,也是为追查魔物一事。说到底,咱们也有共敌,同室操戈大可不必。”
镇长原本神情低迷,听到这般回话,心头升起一丝希望:“奉命前来?你们难道真有法子除掉这山怪?”
水谦看了他一眼,“仅凭我二人当然不够,适才我已传讯回仙门学宫请求支援了。”
仙门学宫,仙洲谁人不知?
余氏族人一听,又见襄湘亮出木牌,这才觉得自己真的有救了。
争端消弭,水谦让狮童松开镇长,又将横梁倒压砸中的人一一救了出来,在场的人都受了些轻伤。
水谦再看时,襄湘已经逮着人问山怪兴起以及那座会移动的寒林寺了。
“那山怪是突然就来了的!以前从未听说过。”
“那寒林寺呢,里面的佛修怎么看山怪的?”
一说起这寒林寺,人人义愤填膺,余氏族人都道:“我们供奉香火、向僧人布施财物食物,结果呢,大难临头,竟然自己布阵躲祸去了。”
“是呀!只知道托钵化缘,收授东西!”
……
“说起来,这寒林寺也并非没有上心。”一个老妪出来说道。
“此话何讲?”襄湘问询。
老妪道:“十年了,寒林寺大闭户前,我正好是最后一波上山的香客。那时老主持圆真刚刚圆寂不久,山上有山怪的消息还没传出来,我烧了香后便在寺里转悠,似乎听到有几个僧人在议论山怪的事情……”
“他们说了什么?”
老妪若有所思地回忆道:“我当时也没听太清,好似说什么来了谁欺人太甚什么的,大不了决一死战之类的话。”
襄湘垂眸细思,“看来这寒林寺闭寺并非趋避山怪,许是有其他原因也说不定。”
她望向窗外的青山,此刻山寺已经从半山腰飘去了山头,暮色四沉,寺庙内点点橘光亮起。
“襄湘,你还记得那黑虫草唱的小曲吗?“水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山峰上缥缈的橘光,念道:
“山中香客悠悠走,我来借伞挂枝头,风吹日晒走啊走,漫天神佛转头空,汲汲营营哪是头。谁人解我忧,纾我愁……”
经他提点,襄湘道:“这里面‘神佛’对应的是寒山寺?”
“或许便是。”
既意已定,二人也不多耽搁,当即便要上山。
“可你们走了,万一山怪——”
水谦道:“镇长放心,春日虫兽繁衍,它们不会大规模出山侵扰你们的,而且我们走前会寒林镇四周设下法阵。”
阿卿已被松绑,出声道:“道君!仙子!我和你们一块儿上去!”
“山中凶险不必随行。”
余父也恭请二人,道:
“若不是腿脚不便,我定同你们一同上山。我经营香蜡铺子多年,常年上山往返送香蜡,小女同我一样,了解寺僧,熟悉山寺地形建筑。请让小女阿卿跟随你们一起上山吧,也许会有助力。”
襄湘想了想,答应带上阿卿。
让狮童化为玉簪,将阿卿缩小放入储物戒里,二人便出发了。
山寺不算太远,两人缩地成寸,两三步就来到这山门前。
山门牌坊巍峨,正中刻着遒劲有利的三个大字:寒林寺。牌坊后,石阶叠上,两人拾阶向前,见白墙围裹着青堂瓦舍,古柳探出了墙头,绿叶软枝在绵绵细雨中飘摇拂动。
走到石阶半道,襄湘见水谦拿出一面碗盏样的物什,举了起来,对着山寺瞧。
碗盏内面变成透明,通过碗盏看山寺,只见金线浮现上空,好似一张密网,密密地笼罩着整座山寺。
她歪着脑袋,以正常肉眼看去正前方的山寺,金线又消失了。
“山寺设有阵法?”
水谦嗯了一声,“看来密探是不行了。我们便正大光明地进去吧。”
“好,多加小心。”
寺庙大门紧闭,嵌着铜环,两人上前。
襄湘抬手想叩门,手还没拉到铜环,大门嗖得往后退了几分。
手,便抓了个空。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立刻抓第二下铜环,还是……落了空。
这才真是邪门了……
水谦出声,笃定道:“不用敲了,不破阵法,寺门便一直往后退去,我们永远都敲不响这寺门。”
“那怎么办?”
水谦看去她发间的玉簪狮童,“我们这次倒是带对了它。”只见他手伸去她发间,轻轻弹了弹簪身,狮童睁开睡眼,发出一阵惺忪沙哑的嘤咛声。
“狮童,来帮忙了。”
“嗷!”小狮子落地低吼一声,伸出爪子,那门好似立定了脚,温温顺顺的,也不往后退了。
它敲了敲,没人前来应门,爪子又用力砰砰捶了几下,隔了好一会儿,门后才有人急呼:“来了来了!”
门后脚步声趋近,狮童吐了吐舌头,又化为玉簪回到发间。
“狮童是看门神兽,守家镇宅,天赋便是能冲破这类宅院阵法。”
水谦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半人宽的缝,一个光洁的圆头先探了出来,是一个小沙弥,年龄约莫十五上下,身着墨灰色僧衣,面容清秀伶俐。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灵活且警惕地看着门槛外的襄湘和水谦。
眼前的二人,女子一身清淡绿衣,容貌秀美,目光噙着笑意,身后的男子刚收起翠色油纸伞,走上前来,看起来温润谦和,像是修仙之人。
他疑惑道:“你们是谁?”
水谦亮起了温煦笑容,“我同舍妹来此地登山,不想天公不作美,落了雨。看这雨势,怕是下不了山了,能否在贵寺借住一晚?”
少年沙弥问道:“就你们俩人?”
“是的。”
“有缘相聚便是冥冥相定。”沙弥沉吟后,应道:“阿弥陀佛,请施主们进来吧。”
木门拉大了缝隙,襄湘水谦二人入内,寺门又再次合上。
襄湘问道:“小师傅,你们寺庙紧闭大门,这让来了的香客怎么进门上香?”
香客?
沙弥愣了愣,解释道:“我们寒林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香客了。”